韦若昭坐在回荣枯酒店的马车上,还念念不忘地琢磨凶犯盗走戒尺的手段,碧莲不禁打趣道:“我说妹妹啊,你还真是有点走火入魔了!”
韦若昭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喃喃地道:“碧莲姐,你说会使升天炉手段的人都是你们那行里的高手,那我们可不可以从这上面查查凶犯的线索?”
“天下的贼又不都是一伙,谁晓得他从哪里学来的这门本事?”碧莲笑而摇头,“你就这么想学探案?”
韦若昭点点头,说:“这多有意思啊,能见识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我来了长安这些日子,就是这两天才觉得最好玩,最刺激。我答应过我姐姐,一定要过最有意思的生活!”
韦若昭说着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语气中满是憧憬。碧莲却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道:“我真是搞不懂你,要我说啊,还是趁年轻漂亮多挣些钱是真的。”
“你那么想挣钱,为什么不干老本行,倒开起酒店来了?”韦若昭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妥,赶紧改口,“哦,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碧莲姐你本事那么大,连升天炉都知道,要想挣钱,那肯定有比开酒店轻松的方法吧?”
碧莲只不以为意地一笑,道:“谁说不是呢,都是我倒霉,遇上了那个怪人呗。”
“独孤仲平?”韦若昭的好奇心又被挑起,“你快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为什么遇到他就得改行?”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碧莲脸上渐渐浮现出怀念的神情,她的目光迷离起来,似乎越过了马车厚厚的车帘,穿过了长安夜色中空旷的街市,朝岁月流逝的来路眺望过去。韦若昭虽然年纪尚轻,却也已经无数次地体验过类似的心境,她和姐姐的往事也是这样被她在回望中抱持着,须臾不忘。她看着碧莲,渴望分享她的故事,也隐隐期待着在其中听到有关独孤仲平的所有点滴。
“我十岁就来长安做贼了,这里真是这一行的天堂,无数的王公、贵族、节度、阔佬,数不清的曲折联通的街市,各人自扫门前雪的风气,还有最重要的,比猪还蠢的金吾卫。”
韦若昭听到这儿,想起了胖胖的庾瓒,不禁咯咯笑起来。
碧莲说:“你别打岔。”她继续讲道,“我又认识了两个也在长安街市上讨生活的同行,他们钦佩我手上的功夫,就做了我的伙计,和我结了帮。这两个家伙一个也是胡人,最擅长的是买卖赃物,熔铸金银……”
“啊,谷大厨!”韦若昭轻声喊出来。
碧莲看看她,笑笑继续道:“一个是汉人,最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打掩护使障眼法,离不了他。”
“是阿得!”韦若昭话出口,觉得自己有些多嘴,生怕搅了碧莲的兴致,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碧莲并不在意,继续道:“我们在街上做生意,几乎从没失过手,大把的钱流水般来去,过得别提多潇洒快活了。就是有一次,我们栽了,起因是我看到一个俊俏的小哥。你可别多想,俊俏小哥我见得多了,我看上的是他背着的那把琴,虽然我不喜欢你们大唐人的音乐,可我知道他那把琴是从古代传下来的,很值钱。”
韦若昭瞪大了眼睛,却强忍着,没出声。
“你猜也猜到了,这把琴就是那一把。我立刻和谷大厨、阿得一起挂上了他。阿得打掩护,我靠自己的本钱接近他下手,大厨接应。”碧莲说着摸摸自己的脸蛋。
韦若昭舔舔嘴唇,难以抑制自己的酸意泛起,碧莲却好像没看见一样,她已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本来一切顺利,但当我假意撞到他怀里的时候,说实话,他看着我的眼神真是让我吃惊。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不管他是哪国人,能在我靠到他怀里的时候,用那样的眼神望着我。要知道男人就跟猫一样,哪个猫不贪腥呢。可他望着我的眼神是那么清澈,没有欲望,没有伪装,没有躲闪,也没有羞涩,就像我是个小孩子似的。我的心倒一下子乱了,下手就不利索,虽然割断了他琴套的带子,摘下了他的琴,但让他发觉了。我急忙让大厨和阿得掩护,但琴转到阿得手上的时候还是被他追上了,他很聪明,抓起街边摊上的豆子撒在地上,阿得摔倒了,连人带琴被巡街的金吾卫士拿住,当场挨了打。我和大厨本来能脱身,可我们仨是结伙起过誓的,哪能扔下兄弟呢,我们干脆也投了案,被关到了左金吾卫的牢里。阿得过去被他们拿过,是有案底的,又吃不住打,我想着这下我们算完了,新账老账,算起来,不掉脑袋也得判个流配。谁知道他居然来保了我们,拿出一小袋金子,说是我买他琴的钱,他后悔了不想卖了才在街上追我们,追不上才乱喊的抓贼。”
韦若昭听到这儿轻轻“啊”了一声,又怕打断了碧莲的情绪,忙又专注地望着她,好在碧莲叹了口气又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