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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卷人物传记篇 诸生传九(第1页)

看到车外几位绿林好汉一字排开,李玮正慌乱之际,却见谢明似是见了什么好玩的物事一般兴奋起来,从旁抽出宝剑,喃喃道:“盼了一路了,终于有能让我宝剑出鞘饮血的机会了。”

李玮大喜:“原来敛之通达剑术啊,那就好了,我还以为你只是带着剑做装饰之用呢。”

“哦呵呵呵呵,仲渊太小看我了,我自幼习剑。”谢明抚着剑鞘,“不过和人动手这倒是第一次。”

李玮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立刻没了信心,忙拉住跃跃欲试的谢明:“那。。。。。。还真是倚仗了,不过我看我们还是先找个脱身之法,才是上策。。。。。。”

两人正纠缠间,只听得车外“啊!”的一声惨叫,两人以为车夫遇害,忙跳出去看,只见车夫抱头缩在路边,路上一个“好汉”喉头中箭,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那几个同伙惊愕不已,一时竟呆在了原地。两帮人都在愕然间,只听得一声马嘶,从车后冲出一骑,转眼杀到了那几名匪徒跟前,马上骑士间不容发地向其中一人劈出一刀。

那个匪徒不敢怠慢,连忙举斧招架,不料那刀忽然在空中诡异的停顿,变向,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绕过斧子斩掉了执斧的那只手。那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捂住断手,掉头就跑,他那两名同伴似乎也被这如羚羊挂角的一刀吓破了胆,不管地上同伴的尸体,连滚带爬的落荒而逃。那个骑士冷哼一声,从身旁取下一把角弓,搭箭欲射。

李玮忙上前施礼道:“多谢壮士出手襄助,但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几人似乎也不是惯犯,今日见了壮士神技,想必今后都不敢作恶了,就饶了他们的小命吧,“

“哼,你们中原人做事情就是不干脆,这个叫做虎纵山归。。。。。。不对,叫纵虎归山。”骑士出手狠辣,汉话也不甚熟练,但声音颇为清脆悦耳,似是未变声的少年,却以斗篷掩面,见不到容貌。听了李玮的话似乎颇为不屑,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慢慢把弓箭放了下“不过这几个也不是啥老虎,只是几个穷鬼而已,身上一点东西也没有,浪费了我的羽箭。。。。。。”

两人闻言大惊,莫非是前门拒狼后门来虎,走了强盗竟来了个马贼?!谢明把宝剑一横,神色间却失了平日的潇洒,连说话也含糊不清起来:“壮士。。。莫非。。。也是求财?”

“哈哈,你们中原人胆子真小,放心,人家不是什么强盗。”那骑士见了谢明紧张的两手发抖,笑得直如黄莺出谷一般。只见他取下脸上的斗篷,两人一看,竟是个十分美丽的少女,约16,7岁年纪,脸上略有风尘之色,却仍遮不住娇美的容颜。娇嫩欲滴的小嘴巴,深如水潭的大眼睛,如春风拂面般的笑容,似乎连周围萧瑟的西凉景色,也被点缀得色彩缤纷起来;配上一对细长的剑眉和高耸的鼻梁,秀美之外,又给佳人增添了一份中原女子所罕有的英气勃勃,直如下凡的仙子一般。只听仙子朱唇轻吐道:“喂,你们两个是不是要去洛阳的?”

两人一时看得呆了,竟忘了答话,那少女一笑,也不以为意,提高了音量:“喂,本姑娘问你们是不是去洛阳啊,书呆子。”

李玮刹时恢复了清明,忙道:“在下失礼了,姑娘,我们二人是去凉州安定郡,但却是从洛阳出发的。”

“啊?那洛阳在哪边?”女郎大惊,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李玮一指来路:“从这里往东走,到了长安,再往东走十日,就到洛阳了。姑娘莫非是走错了路。”

“对啊,人家从并州朔方郡出来想去洛阳,结果一路走错到了长安,后来出长安城跑了几天又迷失了方向,走啊走啊就遇到你们被劫道了。”女郎颇有点不好意思,脸涨的通红,“都是你们汉人不好,每条路都造的差不多,每个城也都差不多,直叫人摸不着脑头。。。摸不着头脑。”

李玮恍然大悟,原来是遇上路痴了,忙去马车上找出一幅简单地图交给女郎,“姑娘你只要按着地图,然后一直向东沿着大路走,想必不会再迷路了。”

女郎大喜,连答谢都顾不上,飞身上马,绝尘而去,很快成为远方的一点,消失不见,似乎从没有出现过似的,只有地上的“战绩”证明了她的存在。谢明再看不到佳人,这才从刚才呆滞中恢复过来,自言自语道:“想不到并北苦寒之地,也有如此娇娆。”

两人与车夫一道掩埋了地上匪徒的尸体,这才继续西行。不多时,就来到了凉州安定郡的郡治所在——临泾。

临泾城是西凉重镇,扼守凉州东西交通要道,是以是一座坚城,规划也颇为广大。但如今兵荒马乱,商旅绝迹,所以虽然日正当空,街面上也颇为冷清,行人也很少见,只有一些当地的商贩坐在街边有气无力的吆喝。两人找了家客店,草草安顿下来后,立刻向侍者询问王剪府上所在,那个侍者用奇怪的眼光上下打量两人,问道:“两位先生是王先生的什么人?”

李玮忙道:“在下是故王老先生的门人,路过此地,特来拜见王先生。”

“门人?如今王家哪还有什么门人,不是都遣散了吗。”侍者颇为奇怪,但还是为二人指点了王府所在。

李,谢二人吃了点东西,用马载了书简,就按侍者所指找上门去。不大工夫就在城西找到了王家的宅院。只见那宅院方圆甚大,高墙深院,乍一看去颇为气派,但仔细看来,门道两边杂草丛生,门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墙面也颇为班驳脱落,显然是久未有人打理,破败不堪。

大门只是虚掩,两人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门,就自顾自的推开大门,径直走了进去。走过一条长廊,转过几转,前面是一个开阔的庭院,能容数百人。庭院居中有一个半人来高的石台,长宽数丈,显然原来是供学者士人讲学辩论的所在,如今却另有他用,晒了不少五谷,干菜之类,把两人看得直摇头。

正在此时,从旁传来一把低沉的男音“你们是何人?”两人转眼看去,只见院旁厢房里走出一个中年人,大约四十出头,面相清俊,两鬓微白,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手里捧着一捆干菜,身旁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可爱女童。

李玮上前拱手道:“学生李玮,字仲渊,是洛阳朱俊门生,这位是在下好友,诸生谢明谢敛之,此次学生到西凉上任,奉家师之命,特把校订完成的三十六卷潜夫论送到府上,方才见无人应答所以擅自闯入,冒昧之处还请海涵。请问先生是否王剪先生家老(对门客仆从的称呼)?王先生是否正在家中?”

那人微微一笑,“想不到朱公伟如此有心,竟还记得故人之言。”见对面两人相顾愕然,拿手指着自己说:“我就是王潜夫之子,王剪。”

二人连忙下拜,行师长之礼,王剪扶住二人,笑道:“王家早已破败,我也早也不讲经收徒,门人仆从也都遣散,实在当不起两位大礼。”说罢转头对钻到自己身后,怯怯地看着两人的女童道:“芙儿,今日来了贵客,吩咐你娘亲煮一些好茶待客。”那女童点了点头,一溜烟的往内宅跑去。

三人席地而坐,李,谢二人卸下书简,铺在地上,王剪立刻拿起一册,如饥似渴的飞快的阅读起来,便不再理会二人。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内宅走出一名中年妇人给三人斟上茶水,王剪这才长出一口气,对二人道:“怠慢了,我一望见此书便难以自持。朱公伟果然还是才华横逸,此校已尽得家父潜夫论真髓,足以传世矣。”

三人喝了一盏茶,攀谈起来。李玮看了看晒在讲经台上的干菜,问道:“王师伯学冠西凉,为凉州第一名士,为何要亲自做这。。。辛劳之事?”

“呵呵,仲渊想说的是粗鄙卑贱之事吧?”王剪看着尴尬的李玮,笑着说,“不妨,夕日薛勤曾对陈蕃言,一屋之不扫,何以扫天下?今日我借此言,如今西凉纷乱,百姓食不果腹,若我连一家之腹尚不能饱,又如何敢言饱天下之学?”

李谢二人对望一眼,皆感拜服,谢明又问:“如今西凉战事稍定,先生何不聚集门徒,重开讲堂?否则不是失了王老先生的‘夫为国者,以富民为本,以正学为基’宗旨?”

“敛之所言甚是,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也想重开讲堂。但如今的西凉,百姓朝不保夕,士人也都无心向学,局势糜烂至此,实在叫人无可奈何。”王剪话锋一转,忽然措辞严厉起来,“况且当今天下经学,往往重末抑本,士人求学,常沉迷于考证先贤之言,而不知善用;又常劳心于论辩机锋,而留于清谈。”

王剪看对面两人微微点头,若有所思,便接下去说:“今上喜好辞赋,书法等杂学,本来也无可厚非。即使为杂学立鸿都门学,那也算是为天下寒士另开一门,算不上是一件坏事。然而今上却任用此类杂学之士为官,却是乱国之道,长此以往,大汉将无有能治世之吏也。鬼神符命之言则流毒更广,如今世人往往推崇所谓易学大家,以为可以上知天命,下知祸福,更有甚者,生病不找大夫,而去跪拜巫婆神汉,这是多么可笑。如此之世,即使开坛讲学,又有什么用呢?”

李玮和谢明在过去的求学过程中虽然对这些事也有些想法,但并没有当作可以祸国殃民的问题去考虑,如今听了王剪一席话,只觉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今的大汉确实学风不正,士人喜欢钻研易学,杂学,末学甚至符咒之学的比比介是,连皇室也以此为尊。至上而下,整个大汉社会都被一种迷信鬼神的思想所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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