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岑从画斋一路赶回大理寺衙门,先是吩咐人去找那个叫曹玮的,接着便叫人找来蜀中的案档,一头扑进去查找十一年前沈家的案子。
不出所料,和那老头说的差不多,十一年前沈家确实因为一把火被灭了门,现场找到了三十二具尸体,跟沈家三十二口人都能对的上号。那个侥幸逃脱的管家事后也找到了,但案发当时他有不在场证明,官府也没有多加为难。
大火的起因没有查实,这件案子也就成了悬案,被尘封这么些年后因为三副画被翻了出来。
如果事情真按照案档所记载的那样,那还存在一处矛盾。苏岑记得画斋老头说过,这三副画是那个管家从火场里救出来的,但案发当时管家又不在沈家,那他是怎么救的画?
是那个管家撒了谎,用了什么手段伪造了不在场证明,实际上偷了画放了火?还是那个画斋的老头在说谎?
只可惜案档上没有对那个管家后续的记录,按照画斋老头所说的话,应该算得上死无对证了。
阖上案档,苏岑吩咐:“来人。”
等一个衙役过来,苏岑道:“去查查画斋那个老头的来历,还有那个画斋,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衙役领命下去,苏岑站起来伸个懒腰,窗外已经垂暮,又过去了一天。
苏岑从值房里出来,正打算找张君打听打听这几天朝廷的风向,途径前衙,才发现薛成祯正在审案子。这几日苏岑忙着办祭天案,大理寺其他的案子就都推到了同为司正的薛成祯头上,苏岑心里过意不去,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案子?”
前衙伺候的小孙这会儿没事,回道:“也不是什么大案子,说自己被鬼缠上了,过来寻求官府庇护的。”
苏岑暗道如今这年头怎么哪哪都在闹鬼,抬步欲走,走出几步莫名觉得堂下跪着的人有些眼熟,便又问了一句:“报案人叫什么?”
小孙想了一下,“好像是叫……曹玮?”
苏岑猛地提高了嗓门:“叫什么?!”
这一嗓子不光把小孙吓了一跳,连带着大堂上薛成祯都听见了,不满地瞥了苏岑一眼,只见这人非但不加收敛,反倒一个健步冲到了堂上,对着报案人道:“你就是曹玮?”
报案人一脸疑惑地点点头。
苏岑想起来他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了,根据徐家管家所述画出来的画像跟这个人有七成相似,那一身虬曲的肌肉更是佐证。他们费尽心思要找的萃集轩的第三个东家得来全不费工夫,外出找寻的人还没回来,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薛成祯坐在堂上一时尴尬,轻咳两声道:“苏大人……”
苏岑回头冲人一笑:“这个案子我接了。”
曹玮报案的原因很简单,徐有怀手里有《灼灼其华》,结果在御前被烧死了,刘康有《其叶蓁蓁》,昨夜烧死在自己家中,他作为一个手里有第三幅《桃夭图》的人,担心自己的安危不无道理。
只可惜他不知道徐家管家已经把他们合伙盗墓贩卖明器的事儿抖搂出来了,过来大理寺报案等于自投罗网。
这个曹玮一身肌肉疙瘩,干的又是掘坟盗墓的勾当,不曾想竟然胆小如鼠,被苏岑一吓唬就什么都认了。
天色一暗,这曹玮抖得更厉害了,边啃着手指头边道轮到他了,徐有怀和刘康都死了,下一个就是他,掘坟盗墓的事他都认,只求官府能保护他不要被沈存的鬼魂报复,他不想死。
苏岑问:“你知道沈存已死为什么还要买那副画?”
曹玮看样子是知道一些沈家当年的事情,按照常理别人对这种死人的东西应该会避之不及,又怎么会买回家中日日观瞻呢?
那彪形大汉抬起一双瑟缩的眼睛,喃喃道:“那画里不止有沈存的鬼魂,还有沈家的宝藏啊。”
苏岑抬起头来,“什么宝藏?”
曹玮啃着手指头继续道:“沈存他自己说的,他们沈家的宝贝就藏在这三副画里头。”
再三询问苏岑算是明白了,当年曹玮这伙人盗过沈家的祖坟,本想著书画大家墓里头怎么着也得有两幅名画陪葬,结果费劲巴拉撅了半天土,那墓里头比他的手指头还干净。
不曾想就在这时沈家如今的当家人沈存放出话来,他们沈家的宝贝都藏在这三幅画里头。沈家还能有什么宝贝,自然是那些价值连城的画,说不好还有沈行中失传的那副《后羿伏日图》。三个人贼心不死,又打起了这三幅画的主意,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沈家就一把火烧干净了。
本以为沈家的宝贝就此湮灭,再也无人知晓了,怎料这画又重出江湖,他们这才买回去仔细观摩,希望能从里头找出什么线索。
“我们也不知道沈存的鬼魂这么凶啊,早知如此我说什么也不会把它买回家的啊,”曹玮向前膝行两步,“大人您要救我,您一定要救救我,我不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