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桑籍央我把这个玉牌送给少辛,玉牌倒是没什么,只是难过他为了少辛来求我,其实我们都该知道,那个时侯,彼此间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
海中无风,我却觉得周身冷雨潇潇,搭在连宋肩上的手臂换了个力道,将他推了推。我只以为他此刻同方才搂着我的气力没什么差别,是以这一推不是做做样子的一推,而是实打实的推了一把,却不想尚且醉着的连宋君没受住我这么个推法,不偏不倚的向后倒去。我们离得近,我还是坐在他腿上这么个不太优雅得姿势,是以赶紧起身想要拉住他,结果他倒得太快,我只来得及伸出手,他已经倒了一半,可不知为何,上一刻还坐姿不稳得三殿下此刻已经借着石桌将自己稳住,我伸出的手腕却被他牢牢扣在手心。
连宋说话的语气有些虚弱,但还算真切,他轻声说:&ldo;我醉了。&rdo;
我轻轻挣了挣,没有挣脱,只能由着他扣着。方才那样的阵仗,是第一次经历,可就算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面,追其由头,大概也都是因为连宋说的那三个字,是醉了。我就算再不明事理,也不能同一个喝醉的人计较。所以我只能闷声回答:&ldo;我晓得。&rdo;
连宋听了,皱了皱眉,像是没话找话的又来了一句:&ldo;你没醉。&rdo;
我低着头,看着躺在地上的玉牌,鼓着腮帮子淡声道:&ldo;是啊,我没醉,所以方才那桩事情,我也会同三殿下你计较什么的,殿下醉一场,醒来大概什么都忘了,你忘了,我不记,这件事权不作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了。&rdo;
语毕,扣在我手腕上的手令人不易察觉的颤了颤,手的主人抬眼瞧着我,像是回忆着什么一样,随即缓缓道:&ldo;成玉你说得道理到了我这里大概有些行不通,你大概忘了,本君醉酒从不会不记事,我不忘,你会不会也记得?&rdo;我被他这样的话弄得有些慌乱,脑中空空,从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正搜肠刮肚的想着说个什么的时侯,他已经又摆出一个半真半假的笑脸,续道:&ldo;你倒是真的没变,时时刻刻不忘跟我划清界限,一来一往,仿若银货两讫??说到银货两讫,喏,这是序及草??&rdo;
连宋终于放开了我,扣着我的手伸进袖子,把盛药的锦盒放在我手上,锦盒里透出温润气息,暖在我的手心。
这个时侯,我觉得我该说些什么,可手里卧着序及草,眼睛却又望向不远处的玉牌,一草一玉,总是同他关联,纵是物是人非,可又怎么能让我不想起他,珠光暗影,刹那寥落,几万年前那些追随的岁月,此时看来,果真刻刻荒唐。
我徒自对着手中的序及草发呆,跟前的三殿下不知何时倒在了青玉桌上,桌上的酒盏侧倒,已然空空,盏边被珠光照得流光婉转,我看着侧倒在桌上得三殿下,耳边传来轻声的平稳呼吸。
这青楼边的花园里饮酒赏景很是不错,却不是一个休憩的好处所,海底虽分不清时辰,此时大概也近夜,这么卧着,恐是会着凉伤风。既然已经想到这儿了,我自然不能放着醉着的三殿下不管,可是??我犹豫着不知从哪儿下手,先将手上的药收拾好,走近一步将倒着的杯盏扶正,这么做着,忽然记忆起许多年前,白莲开遍的芬陀利池边,似也有一人醉有一人扶,有一人伤情有一人照料。
果然世事如此,我们之间,总是这样,有来有往,有去有回,可这之中,欠下了什么,留下了什么,又有什么被淡去散去,没有人能算得清除罢。
连宋君瞧起来身板笔直,却不是过于高大威猛得类型,但是抬了抬才觉真是重得可以。用尽气力扶连宋起身,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想着着园中若是被他下了命令不许近人,走出这园子,大概就能遇到帮手了吧。
可扶着连宋只徐徐行了几步,我已经有些喘了,膝盖上的伤痛也因负重隐隐有要发作的趋势,只因来时我只顾着周围满眼的青翠绿色没瞧清楚路,是以往回走的时侯有些波折,有些景致似乎瞧着眼熟,有些景物看着又陌生得很,拖着步子走了许久,也不见方才我在连宋身上撞头的那个地方,七转八转,终于熬到自己膝盖上的疼痛发作起来,也没有找到出口。
我把靠在身上的连宋稳了稳,抬眼四顾,找到一处平滑的珊瑚,是个落脚休息的好地方,踉跄几步挪过去,俯身纠结着想让他坐下去,可身上气力实在不足,折腾着得时侯,一个不稳当,我们两人皆齐齐往珊瑚上摔去,局面演变成这样,实在不是我所愿,我闭起眼睛准备接受这不论是肉体还是心理上都颇为沉重的打击??
可是,这摔倒的过程时间仿佛比一般的摔倒长了许多,又或者是,那处珊瑚实则并没有它瞧着的那么坚硬,我小心翼翼的抬起一只眼皮打算一探究竟的时侯,有声音凉凉的从头上传来,平静道:&ldo;成玉你是打算借醉行凶么,把我摔在这么个显眼的地方,这个凶行得也不怎么高明。&rdo;
这个声音听着熟悉又陌生,虽然声音得主人常常说话的时侯都是这个调调,但因方才有些不正常,所以现在听来也觉得有些不正常,我将剩下的那只眼皮也抬起来,甚是认真的眨巴眨巴,果然打击未至皆因未倒,我好端端的靠着本该靠着我的连宋君,而此刻的连宋君同刚才迷醉的模样判若两人,端正的站着,比一棵树还直溜,正垂着眸子,嘴角衔着一枚戏谑将我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