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胖子嚅嚅嗫嗫:“管你也是为你好。”
“那就离婚。”王郁红十分干脆地说:“你什么时候管我,我什么离婚,还给你惯病不成。”
结婚后老胖子一直恪守着王郁红的警告,他自感没有资格管王郁红,人家各方面条件优于他,一开始他就是仆人,她是公主,没办法,他常常这样对自己说。
近来王郁红的穿戴突然华贵起来,其实他也愿意让老婆打扮得漂漂亮亮,可他们的经济力量不允许,他在王郁红面前只能尽力表现,一心照顾孩子和家,包揽全部家务活。
老胖子是憨些但并不傻,他厂里当工人时就搞了几项小发明当了技术员,后来调到他们厂技术科,聪明好学又上进的他在家里却看老婆的脸色行事。但他十二分地关心着老婆疼爱着老婆,他明白只有做个正派人清白人才是真正爱老婆,他不能眼看自己的家人往歪道上走。当然王郁红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要防患于未然,这是老胖子的做人信条。
王郁红花费了380块钱烫了头发,还把头发染得非红非黄,老胖子就心疼,380元啊,全家人半个月的生活费,可他又不敢多说,只好心中疼着,但他发现家中的存款并没有少一分,而且还多了个大额存单,户主是王郁红。为这事,他几天来都不能安心。王郁红告诉他:“这个存单是厂里的小金库。”
老胖子惊恐地说:“这是犯法!你知道不?”
王郁红狠狠地剜了一眼老胖子:“那你去告发我吧。你把我们厂当你们厂?我们厂已经没有章法了,厂长才让管这钱。”
老胖子严肃地说:“那就让别人管去,咱们不保管,明天我……”他想说明天我找你们厂长去,话到嘴边想起王郁红对他的警告,便拐了话题:“明天你再找厂长说说。”
王郁红发威了:“搞得全厂知道了还得了吗?”
老胖子仍然心有余悸,陪上笑脸:“我是怕犯错误嘛。”
王郁红说:“孙子松那个坏种捞了多少钱,把厂里搞垮了。但他捞也白捞了,没人管的。你们的厂子现在也不行了,你知道你们的厂长捞了多少?没人管的。”
老胖子说:“反正这个存单放在家里是个麻烦,我只当不知道这回事吧。”
王郁红和项宇腾有过亲密接触后,首先得到一部手机,老胖子知道王郁红当了厂长助理,厂里配发手机是为工作需要,心里还能接受。
第一部分 ——7
7
孙子松胆大手辣三年搞垮了双兰厂,刚当上厂长时,硬是把价值上千万的货物发向外国,万恒同一派曾费力阻拦,因为厂里的产品在国内都供不应求,一些个体户拿着现金在车间门口等着提货,可孙子松非要把大量的产品发到国外,关键的是对国外那边的市场如何一概不知,两个什么洛夫也不知根知底,果然上千万元打了水漂,给厂里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万恒同一直被孙子松所排斥,趁他阻拦产品出口的事,对局里说他有碍企业发展的步伐。孙子松多次要求上级将万恒同调走,在局里还没和万恒同谈话时,万恒同就离开了双兰厂。
孙子松当厂长的三年里,腐败的事做了一箩筐,双兰厂垮了。
双兰厂成了烂摊子,孙子松装病不上班了,厂子乱成一团,一拖一年多时间过去了,局里只好去请已经离开的万恒同,万恒同一口拒绝,局里又打不到个合适的人,多次反复给万恒同做工作,万说考虑考虑,这一考虑就是一年多,就在没有主事人的情况下,马治国自告奋勇找到局里要求挑起企业的重担。局领导是亦喜亦愁,喜的是这个企业终于有人站出来主事,而且还是老班子成员,对厂里情况再熟悉不过,愁的是马治国已年届七十岁,厂里已经资产亏空,大部分设备已经停止运转,成了烂摊子,怕他力不从心。马治国力举项宇腾,他对惠局长说:“要是没有项宇腾我也不敢出来,小项在沿海地区搞过经营,见过世面,头脑灵活,又有经验又年富力强。就厂里的事我们在一起商讨过多次了,对厂今后的发展他很有自己的见解。”
惠局长见身体微胖、满脸红光的项宇腾外表气派,举止大方,考虑到双兰厂当前的情况,也需要有个能人来整治,局里正为双兰厂的事发愁,马治国是厂里的老人,虽然年纪大但有项宇腾扶持,便同意了马治国的请求。
马治国在七十岁时再度出山,当上了双兰厂的厂长,他自己说这是临危授命。
确实,没有项宇腾马治国不会出来。是项宇腾壮了马治国的胆。
厂子只要搞来一点钱就被银行依法划走,都怨孙子松硬生生把个好端端的企业搞垮了。老厂长王光明在位时,双兰厂是市上的利税大户,全国纺织行业先进单位,双兰厂是省上的六好企业,是政府表彰的“银企携手信誉企业”。
马治国一上任就给市上打报告请求拨款请求救济,他多次坐着局长惠会德的小车往市政府跑,钟千道市长对双兰针织厂很有感情,也一直在为双兰厂的事揪心着。
钟市长对双兰厂和情况再清楚不过,这个厂组建于1954年,当初是几个家庭妇女、两台缝纫机、一台织布机、一个小作坊组成,到现在盖起三栋生产综合楼,两栋家属楼。当初只是单一的织布和加工缝纫活儿,现在已经是以生产纯棉、化纤针织品为主的针织、制衣专业厂子,九个系列40多个品种,产品曾远销欧美和东南亚地区。上世纪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期间,成了市场预测上的明星企业,双兰厂的声誉家喻户晓。钟千道市长原来分管工业时没少到双兰厂来过,他曾亲自带领兄弟市的同行们参观双兰厂,并引以为荣地向兄弟市的宾客们露出自己的袖口:你们看,我穿得就是双兰厂的线衣。
钟市长出席过有关双兰的多次场合,毕竟双兰为这座城市争过光。
双兰厂要恢复生产需要资金,钟市长心里比谁都急,他出一直考虑双兰厂的出路何在:一个昔日辉煌企业,一个为国家做过贡献的老厂子,上千名职工身后还有多少个家庭,只有走出因境,才能使双兰重新振奋,职工和职工家庭才能摆脱困境。可眼下的问题是银行把双兰起诉到了法院,法院强制执行双兰还债,政府也拿不出钱来恢复生产。
钟千道不止一次地开导局长惠会德和马治国:“除了生产自救,还要灵活变通,动动脑子,学学外单位的经验。停产的企业不止你们一家,像市无线电厂利用地理优势的条件,搞起了电子市场,像皮鞋厂办起了下岗职工蔬菜批发市场,像钢材改制厂“退二进三”从繁华地段搬了出去,到郊区搞生产。例子很多嘛。”
钟市长还说:“只要能活起来,只要职工有饭吃你们就大胆地搞。市政府一定想办法支持你们。我很快派一个工作组驻进你们厂,从方方面面帮你们走出困境。”
惠局长和马治国走出市政府心情都不平静,惠局长说:“千道市长最关心双兰厂,真没想到他会派工作组驻厂。你们就大胆搞吧。”
两人小会在马治国的家里召开。
项宇腾吸了好久时间的烟才开口:“工作组来干什么?当时你就应该推掉,不让他们来。”
七十岁的马治国身体状况及精神面貌远不及四十几岁的项宇腾年轻气盛,项宇腾动辄拍桌子瞪眼,马治国擅长稳坐,稳中潜伏着千钧力量,正应了柔能克钢、弱能胜强的道理。项宇腾一句话当十句说,马治国把十句话当一句说,这一老一轻,一稳一躁,一静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马治国接着项宇腾的话说:“来就来吧,千道市长也是一片好心,他关心双兰厂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