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就是不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电话通了,容初不耐烦的声音传了来。
林恩心里纳罕,轻声细语地说道,“师兄,是我。主任正满世界找你呢。”
气鼓鼓的容初顿时瘪了,也不知该如何答话。
今天容仲那小子居然在青大里头摆起了擂台宣传起容氏的产品来了,这不是给他添堵吗?添堵也就罢了,这小子偏偏还不知好歹,左一个电话,右一通电话,非要自己前去督战,还说这是自己作为容氏企业接班人的责任云云。
容氏企业接班人?想得美。谁爱当谁当去,反正他是不乐意的。
思及此处,容初的心头一片灰暗。以往,他是因为志不在此才坚持绝不进入家族企业工作;而现在,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个原因,又该向谁启齿呢?
容初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细着嗓子冲林恩说,“帮我给主任请个假,说我身体不舒服就行了。回头我自己去负荆请罪。”
林恩一口应承下来后便忙着关心师兄的身体,“师兄,你没事儿吧?是着凉了还是怎么了?要不要紧哪?”
容初现在只想赶紧挂上电话,“没事儿,甭担心。先挂了。”
林恩还没来得及说话,容初那头便果断地掐掉了电话。他一琢磨,干脆关了机。这个世界顿时才清净了。没有容仲和他心心念念的容氏企业,也没有林恩和她口中气得火冒三丈的系主任。
容初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出神,脑海里不禁又回响起了容仲的话语。
哎。
这些年,那小子不知道是否过得幸福?他一个人勉力支撑着公司和家,不知道是否也会有熬不下去的时候?
嘁,自己这不是杞人忧天吗?那小子和爸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又怎么会有熬不下去的时候呢?
容初这个做哥哥的,这么些年一直不曾对容初伸出过援手。他并非不心疼这个弟弟,而是自己心里的芥蒂一直都在。
妈妈自杀的时候,他已经是大二的年纪了,却还不曾长大过,每天以调戏顾年意、和爸爸对着干为乐。
容仲那时还是个小不点,是容家上上下下的心头肉。他自然对这个弟弟也格外上心,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着。可妈妈一朝离世之后,这个小不点弟弟却突然一下子就长大了,六神无主的他反而被容仲安慰了许久。
他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只得买醉,甚至是心安理得地接受弟弟的安慰。
他在心里一直责怪着自己,也责怪着爸爸。两个堂堂正正的八尺男儿居然没能守护得住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尤其是妈妈这一年一直在服用抗抑郁的药物,他们竟然谁都没注意到。
家里头,爸爸黯然失色。他也沉默了。
但是他却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两代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和硝烟四起。
他本就是个闲书念得太多、太杂的富贵闲人,一直只想过自己的生活,随性且自在。而爸爸却把公司看得高于一切,执意希望他能接受家族企业,俩人为此屡起争端。
而现在,爸爸对公司的认真和负责终于在另一种程度上断送了自己枕边人的生命。
容初心里埋怨自己,但更多的却是责怪父亲。妈妈是他耳鬓厮磨的妻子。倘若她过得不开心,他不是应该第一时间知道吗?
都怪他那个比命还要重要的公司。
前尘往事重新在记忆里头鲜活了起来。容初的鼻头不禁微微发酸。他忽然记起了妈妈的那一本日记,遂起身把它翻了出来。
这本日记是妈妈的。她去世之后,容初给她整理遗物的时候才发现了它。当时,他已经平静了许多,但只简单地看了几页,整个人便懵了。这本烫手的日记带给他的震撼不啻于晴天霹雳。也是看过了这本日记之后,容初才明白为什么一直笑得那么温柔地妈妈最后竟会选择了自杀。
容初心惊胆战地把这本日记先是藏到了学校宿舍里头,生怕这本日记会被爸爸或是弟弟看到。知晓真相的他虽然不再责怪爸爸,但是他却又被另一个事实给击垮了。于是,他只能做了逃兵,带着这本让他寝食难安的日记远离青州,去了英国。现在他回来了,这本日记也被他完好如初地带了回来。现在重新看到它,容初的心情已不似那般激动得难以平复了,但是对于日记里的那些所谓真相,他始终没有勇气去求证。
就让他当一只鸵鸟吧!就让他当一只缩头乌龟吧!
转天再去上班儿,容初却是没法子再当缩头乌龟了。
系主任一早就请他去了办公室里喝茶。
容初乖乖地坐在主任办公室的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靠垫。
系主任瞅着容初这副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容初这孩子确实有两把刷子,更何况当初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可现在这孩子总是这么吊儿郎当的,让他这张老脸在系里头往哪儿搁呢?
系主任正在酝酿着能令容初声泪俱下的长篇大论,容初却被茶几上的一张校报给吸引住了。
校报上的头版头条便是容氏企业在此举办的格斗大赛,容仲的大幅照片占据了校报的头版。
容初心里啧啧了几声,这小子现在竟也长得人模鬼样了,照片里看上去也颇为气度不凡。
不过要是和自己比,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