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从白府不断派人出去探查外面的情形。白府里整个一现代化管理,每个人互相都很和气,完全看不出有地位高下之分。在府里见到秦幼鸢,大家也都落落大方过来打招呼。有时候还一起开玩笑,一来二去,大家对她就很熟悉了。秦幼鸢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是惬意,彷佛又回到了前世那个世界,她再也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这天傍晚,天空中的晚霞还未褪去。秦幼鸢正和刘教授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处绮丽的天空,被一大片玫瑰色恣意涂抹着。黄色的光柱正透过云层,直射向大地。他们随意地探讨着人生的意义,思考人的一生到底应该怎样活着。
有个家丁慌忙跑进来报信,昨日禁卫军抄了户部尚书府。全府上下一百三十口人几乎屠戮殆尽,禁卫军正在四处追查尚书府里逃脱的人,整个京城人心惶惶。
秦幼鸢听得整个人都呆住,虽然这不是她来之后第一次听说满门抄斩,可是与秦家不同。秦家的灭门对她来说犹如听书,当她自己置身于这个世界,尚书府的灭门便是在她身边真真切切发生的惨事。一百三十人,一天内活生生用刀全部屠杀!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这里是地狱吗?”她似是在问,又似在自言自语。
白袍此时也是痴痴呆在原地,对他来说,这个冲击太大。他似乎还能看到户部尚书章谦成来找他时的情景。他们俩是有交情的,章谦成早些年做户部侍郎的时候,曾因白袍的名声而专程来拜望,没想到意外收获了很多跟银钱打交道的办法。白袍在二十一世纪虽然是文学教授,对经济学也是颇有研究,章谦成从中大大受益。之后二人便常有书信往来,经常交流些银钱管理的想法。章谦成聪颖好学,以致他后来在户部一路顺利攀升至尚书一职。
众人还未回过神,又有一个家丁回来报。离这不到五十里地的玥州城墙上贴着两张抓捕盗贼的通缉令,画像和府里的秦幼鸢落辰二人很像。估计不出明日,通缉令就会张贴到竹乡镇来。落辰立刻反应道:“一定是冲我们来的!我们必须离开!”
秦幼鸢只觉得脑中‘轰’一下像是要炸了,之前的伤口又开始疼起来。五日来的岁月静好,像是被一下子拉回地狱般的现实!刘教授回过神,擦拭了一下眼中流出的泪水,赶紧说道:“你们出去太危险,我会吩咐所有家丁,谁也不许向外透露半个字。这样就没人知道你们在这。”
落辰对他躬身行礼道:“禁卫军如果沿着山林里的脚印,就可以一路追查到这里。太危险!”刘教授怔了怔,落辰说的有道理,这里离京城太近。以禁卫军的能力,小小的竹乡镇断然是藏不住这二人的。可他实在是不舍,在这个世界上,他内心孤独地活了三十年,满肚子的话无处诉说。虽然身边有很多人,却没有一个可以像秦幼鸢这样,可以让他畅所欲言,毫无顾忌地聊天。这五日他实在是活得酣畅淋漓!
秦幼鸢也说道:“我们留在这,对这里所有的人来说都是极其危险的!我知道你不怕被我连累,但是请你理解,我也不想连累你。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被抓到。落辰说得对,离开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南境地处边陲,又是边防军队管辖的范围,京城禁卫军的手伸不到那么远。”刘教授脸上充满纠结和不舍,他还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是他也明白,他们说得有道理。竹乡镇太小,根本无法藏两个大活人。万一被查到,也许他自己可以被皇帝赦免,可是他没有自信能保得下他们二人。因为她现在的身体,正是皇帝想杀的秦家人!
“好吧!”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刘教授拉着秦幼鸢说道:“跟我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秦幼鸢随着他来到内室。刘教授写了一封信,又从自己腰上解下一只洁白的玉佩,一并交给秦幼鸢。“这个玉佩,所有跟过我的士林学子当都认识,见了玉佩就如见了我一样,他们会像尊敬我一样尊敬你。你一路去南境,过了玥州以后,就是宛州城。过了宛州城再有一天行程,就会到达宛州的下谡郡,这些都是你去南境的必经之路。到下谡郡去找郡太守刘弁,你把这封信交给他,他必会尽全力帮你。”拿着那个玉佩,白袍说道:“将来,若是有需要,你拿着这个玉佩,安国,甚至天下士林学子,凡认识这个玉佩的人,皆会听你号令,任你调遣。这是我在这个世界里三十年来的全部积累。”
“啊!”秦幼鸢没想到,一个玉佩,竟有这么大的份量。“他们怎么会凭一个玉佩就随我调遣呢?”秦幼鸢不明白。
“这个世界里,人心是很纯真的。那些学子都是很善良的人,他们知恩图报。在他们落魄的时候,我施过一点援手,也曾救过一些性命,他们就总想要报答。以后,你会明白的。”秦幼鸢觉得这个礼物太重,她想还回去,被刘教授一把推回,握在她手心里。
两人又聊了一会,满满都是嘱托和关心。看到刘教授仍是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秦幼鸢心里难过极了。她又何尝想离开这里!但她还是尽量安慰道:“没事的,又不是永远不见面了,凭我们这么深的缘分,也许很快,我们又会见面了呢!”她故意装作轻松,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刘教授又补一句,“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一种告别。”他说得不清不楚,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秦幼鸢。秦幼鸢没听懂他的意思,以为说的是不忍他们现在的告别。
夜晚的时间过得很快,分别的话还没说够,就已经过了凌晨。
秦幼鸢想到一件事,“还要拜托你,帮我在府里找一套女装,越艳丽越好,给落辰穿的。再找一套书童的衣帽给我穿,恐怕得乔装一下才能过得了城门。”刘教授赶紧吩咐府里准备。
一个时辰后,一个美若天仙的落辰,穿着一套大红裙,不情愿地从屋里一步跨出来。仆人们见状都抿着嘴不敢笑出声来。府里烧菜大婶的女儿出嫁时刚穿过的嫁衣,就给了落辰。寻常人家的嫁衣,没有太多花样,也就是普通衣服的样式,颜色鲜红一点。落辰自然是不愿意穿的,秦幼鸢软硬兼施,一会掉眼泪说要被官兵抓去杀头,一会耍赖说坚决不走。结果落辰还是败给她了。
不知从何时起,落辰开始完全相信秦幼鸢,特别在具体事情的计划安排上。他脑子直来直去,想不出秦幼鸢那些弯弯绕。或许是一路过来,见识了秦幼鸢的各种神奇能力。又或是在跟秦幼鸢和白袍聊天的时候,惊叹于秦幼鸢丰富的见闻和学识。在他的世界里,秦长安就是学识最高的人。但是跟秦幼鸢相处下来发现,这个小丫头的水平,似乎只在她哥哥之上。这些知识都是他极度渴求的,小时候因为不识字,连练武都只能等着师傅口传,对于师傅不愿意教他的东西,他即使抱着书也学不到。后来秦长安教他认字,趁师傅不在山上的时候,他偷偷看书学了很多武功。在他看来,有学识的人比懂武功的人要厉害得多。所以,对于这个小丫头,他心里其实早已叹服。
落辰本就男生女相,皮肤异常白皙,穿上红色长裙,更是显得明人。当然还有秦幼鸢给他搞的绝美的发型。这可是秦幼鸢最拿手的,养过女儿,养过外孙女,什么样的发型不会搞。武侠剧中的挽发配合韩式八字刘海,艳丽的红唇,甚至长长的眼线,整个人立显明艳撩人。美人回眸百媚生,谁还舍得将他认作儿郎!
秦幼鸢的书童装倒是简单,一个书童帽,刚好盖住她额头的伤痕。她把眉毛刻意画得很粗,脸上涂了点灰,乍一看,还真是个顽皮的小书童。乔装停当,两人也该启程了。府里准备了马车,充足的银两和干粮。两人坐马车里,一个家丁驾车,白袍叮嘱家丁将他们送进过玥州城再回来。
就这样离开了竹乡镇,挥别了刘教授。白府所有人都被要求谨言慎行,不得对外透露一丁点有关他二人的消息。
禁卫统领万显道这几天可真是忙疯了!
秦幼鸢的行踪不停被探子传回,在通往北部边陲小镇的山林里发现可疑踪迹。一路根据脚印和沿路烧火的痕迹进行追踪,发现二人极有可能进了竹乡镇。但是因为陛下有令,军卒非必要不得踏入竹乡镇,所以不敢继续追踪。
万统领正准备带几个亲随乔装潜入竹乡镇去搜查,内廷司的胡公公找过来,带来陛下口谕,宣万统领即刻入宫面圣。万统领一惊,难道是秦幼鸢的事情被陛下知道了?最近陛下只要找他,他就心怀忐忑。也更加恨极了秦幼鸢,这个让他每日过得不安心的秦家后人!
万统领来到御书房,并没有他所担心的关于秦家后人的盘问,陛下只是塞给他一张纸条。他小心打开,上写抄斩户部尚书府,他看完赶紧收起纸条。陛下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不太情愿,又有些无可奈何。顿了顿,轻轻说了两个字,“去吧。”万显道躬身领命而出。
今天又是一场屠杀,执行灭门任务,万显道已经轻车熟路了。对于陛下而言,他只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刀。陛下要砍向谁,他就砍向谁。他对陛下的忠心,不允许他有任何一点迟疑。只是,他也曾历经战场厮杀,比起杀手无寸铁的大臣家眷,他还是觉得战场杀敌更让他痛快。虽然极尽冷酷,他也并不是喜好杀人或者以杀人为乐的变态。反而在他看来,一帮练武的粗人,去杀那些柔弱的百姓,他并不会感到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所以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执行,努力把陛下的命令执行完整。其他的,他不愿意再多想。
尚书府的看门人从门缝里看见万统领手托圣旨,不知怎的有点发怵。但是圣旨到门口,岂有不开门的道理。大门刚一打开,上百禁卫军便一窝蜂进府,接下来便是和将军府一样的过程。万统领一边挥刀,一边宣读圣旨,户部尚书章谦成满门抄斩。他甚至都不愿意浪费站着读圣旨的时间,速度!狠辣!果决!这可能是皇帝喜欢他的原因吧!
前院留给随从们,他直接朝后院跑去找章谦成。章谦成带着夫人正由一众家丁护送打算走偏门逃走。他是逃不掉的,所有的门外都早已被禁卫军包围。见万统领追过来,章谦成无路可逃,冲着万统领破口大骂。万统领没有理会他,对着手下一挥手,手下立即往上扑,瞬间家丁就倒下四五个。这些家丁哪里是日日训练的禁卫军的对手!
万统领走向章谦成,忽然眼角瞥见一道雪亮的剑光,对着他的面门劈来。他赶紧提起手中刀挡住,一眼看清是个年轻女子。正杏眼圆睁,见剑被挡,瞬间巧妙抽回,身体一个回旋,再度出剑。速度之快,连武艺高强的禁卫统领也大意不得。
万统领知道她,这是章尚书的独女章乐婵。章尚书极其宠爱这个女儿,曾多次跟同僚面前夸赞自己这个女儿文武双全。万统领此时不敢分神,两人打斗起来,瞬间周围只见一片刀光剑影。章乐婵一心想护住父母,但是万统领的武艺绝不在她之下,她被缠住无法分身。家里的丫鬟虽也随她学些武艺,却哪里是禁军的对手,早已负伤在坚持。章乐婵这边正努力脱身,忽听父亲‘啊’一声惨叫,母亲喊了一声‘乐婵快走’之后,便也没了动静。她心下着急,一分神,左胳膊挨了一刀,胳膊上立即传来一阵剧痛。但她顾不得这么多,眼睁睁看着父母倒下,她五内俱焚,悲伤地高喊了一声‘娘---’。随着最后一个站着的丫鬟一声“小姐,快跑!”把她从悲痛中瞬时拉回,看着一起长大如姐妹般亲密的贴身丫鬟瞬时被几名禁卫军刺成马蜂窝,她胸中万分难过。情知敌挡不过,经丫鬟一提醒,她强忍住悲痛,纵身跃上墙头,一溜烟便没了踪迹。万统领赶紧追上去。
章乐婵踏着屋顶,一路跑向热闹的市集方向。万统领紧随其后。来到闹市区,章乐婵往下一跳,在一个红妆店旁没了踪影。红妆店是卖女子胭脂水粉的地方,店里女客众多,万统领被女人们挤来挤去,等出来时哪里还有章乐婵的影子!
其实章乐婵就藏在这个店里。到店之后,她顺手拿一个红色头纱披在头上,低头假装在看胭脂。万统领一个单身汉,对女子的东西本就不懂,看着满店花红柳绿的女子眼花缭乱,觉得都差不多。在店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加上他心急,生怕章乐婵趁乱从其他路逃走,便赶紧出来继续在市集上到处寻找。
章乐婵在店里又躲了一会,见万统领走远,赶紧出来,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用头上仅有的一根发钗换了一匹马慌忙骑上逃出城。她刚出城门,城门卫这边便收到通知要求关闭城门,彻查逃犯。
回到禁卫营,这个禁军头子懊恼地坐在案前。他觉得最近自己的运气似乎不是那么好,陛下交待的差事一个接一个出岔子。他吩咐亲随再去找来那个画工,把章月婵的画像也画上。第二日,通缉令就变成了三张,浑水摸鱼,把之前秦幼鸢和落辰的画像上罪名也改成逃犯,一并往各州郡发了出去。于是,各州郡城墙上很快就贴上三人的画像。万统领把一半禁卫军都派出,由京城开始,大肆搜查在逃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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