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第一次见到生得这般好看的人,只是没等他仔细看,便被云尘这声低喝吓得抖了抖,抬头有些怯生生地望向他。
云尘这才注意到楚樽行身后还跟了个孩子,身上正裹着他的外袍。
他皱了皱眉将二人带进屋内,吩咐小二送了些热水上来,直等面前一大一小两人重新干干净净地站在自己面前才开口问道:“阿行不是说要买些东西吗,这可是从哪买了个小孩回来?”
“他说是要来找县令,属下见他无落脚之地便自作主张将他带了回来。”楚樽行欠身道,“还望公子恕罪。”
“恕罪?”云尘抬眸,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阿行让我好一阵担心,这等大罪可恕不得,当罚。”
小男孩闻言顿时急了,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公子,是我自己要跟着这位公子回来的,您别罚他。”
“别见着个人就往下跪。”云尘勾勾手指让小男孩走到自己面前,问道:“你多大了?可有名字啊?”
小男孩点了点头,恭敬道:“我叫阿志,今年刚满八岁。”
“阿志找县令大人做什么?”云尘听他肚子一阵叫唤,拿了些糕点给他,“可是有什么要事?”
阿志拿着糕点有些无所适从,临行前爹爹告诉他,只有见了县令老爷方能将事情讲出。
毕竟世道险乱,人人皆不可信。
“堂堂县老爷,若无旁人搭路怎会见你一个孩子呢?”云尘见他只是低头不说话,小小年纪却也有了大人般的察言观色,于是退一步道,“阿志只需告诉我与何物有关,过两日我便引你去见廖大人如何?”
见他还咬着唇犹豫,云尘也不催他,端了杯茶细细品着,顺便看了眼还站在一旁发呆的楚樽行。
片刻后,阿志道:“公子,与人有关。”
云尘眉头微挑,唤了个小二让他备间房,随即又给了阿志几两碎银备用:“我这屋里也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你睡,你暂且去隔壁房休息,这两天便先跟着我们,等时辰合适了自会将你带去廖府。”
“多谢公子。”阿志眼睛泛着水光,连连鞠了好几个躬才转身带上门离开。
云尘眯了眯眼,脱了鞋袜衣物钻进被里,拍拍床头示意楚樽行上来。待人躺在自己身侧抛来一个迟疑的目光后,他才将被子掀开一半把人裹了进来,继而翻身用手搭上他的腰。
“夜间太冷,便罚阿行给我当个暖炉可好?”
窗外夜雨渐渐,淅淅沥沥的滴落声偶尔伴上几阵轻雷,非但不扰人清梦,反而听得尤为心静。
肩颈处传来缕缕温热的气流,楚樽行腾出一只手替他掖了掖被脚。云尘小半个身子都压在楚樽行身上,感受着他的呼吸幅度便能安稳睡上一觉。
楚樽行忽而失控般地将人搂紧了些,心下却是止不住地无声叹气,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云尘。
云尘难得做了场梦。
梦里他与楚樽行均是孩童时刻,他那日从宴席上偷偷藏了几块别国进贡上来的糕点,拿两块帕子小心包在怀里,一路躲着太监宫女跑回殿内放到楚樽行手上,略显激动道:“阿行快试试,可好吃了,我特意替你带来的,看看喜不喜欢。”
云尘叉着腰,颇为得意地扬头笑望他。
少年尚小不更事,还不知情为何物,只知道楚樽行笑着冲他点头时,心里的欢愉竟是挡都挡不住。
“萧谓浊!你好大的胆子!”
次日清晨,云尘被这一阵怒骂声吵醒,辗转良久都再难入睡,索性就洗漱打点后下了楼。
客栈院子喂了几炉子火,暖洋洋的。楚樽行拿了两根树枝在教阿志一些防身的基本功夫,云济则将身上大氅外袍都脱了扔在地上,人气得直往一旁水池走。
萧谓浊连忙捡了衣服去追他:“大冷天的闹什么,到时染了风寒你又嫌药苦不肯吃。”
“你给我站那别动!”云济站上水池,叉腰愤然道,“你胆敢再往前走一步,我便从这跳下去将自己冻死,你后半辈子就给本殿下去当鳏夫!”
云济越说越气,蹲下身敛了台子上的雪便往萧谓浊脸上接连砸去。萧谓浊也不躲,迎着接二连三的雪球一边服软一边上前将人重新包回衣服里。
“怎么了这是?”云尘看得好笑,随便找个处干净的位置席地而坐,“谓浊又何事惹着皇兄了?”
云济见来了倾诉之人,急急冲到云尘面前,竹筒倒豆子般控诉萧大将军的罪行:“他昨日竟敢直接点了我的睡穴,当真无法无天!”
萧谓浊后脚跟来,摊来手很是无奈:“你日日晚上盯着我不肯睡,难不成我这伤口你盯着就能好得快些?”
萧谓浊的伤在后背,夜间躺下磨得难受便只能靠在垫子上休息。但垫子总归不如床舒服,靠一会儿就得醒一次,日日晚上都睡不到一个整觉。
云济看得焦心,睡也睡不安稳,干脆就睁眼在旁边守着他。
云尘闻言错愕道:“谓浊何时受的伤?”
“有几日了,先前寻访时的事。”萧谓浊道,“想来跟那天在林子里放箭暗袭你们的人出自一道。”
云济瞪了萧谓浊一眼,随即看了看向这边走来的楚樽行,调笑道:“昨日便想跟你说的,可见尘儿的心思似乎并不在屋内,便暂且压下了。”
云尘面上罕见的有些尴尬,低低讪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