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内阁中的几位大臣面面相觑,暗自揣度着皇上此言究竟有何深意,但谁也不敢轻易搭腔,只是默默聆听着。
朱厚照继续说道:“前几年,应州一战,朕亲自率领大军出征,击退了来犯的鞑靼人;而到了正德十五年,南边又出事端,朕不得不再次南巡平乱。现在看来,这两笔花销可着实不菲啊!如今又要赈灾、又要善后,都需要钱。”
至此,内阁众人心中已然明了——原来皇上是觉得花费太大了。然而,他们不禁暗想,无论是处理何事,岂能不耗费钱财呢?
蒋冕一脸严肃地说道:“陛下,自古以来,无论是救济灾荒还是平定叛乱,都需要耗费大量的钱财方能见到成效,这已经是户部协同内阁共同办理尽量减去了。”
朱厚照微微一笑,回应道:“先生恐怕误解了朕的意思,朕岂会吝惜用于这些方面的钱财?只是朕认为,如果能够快速获取钱财就更好了。”
此时,毛纪闻言感觉皇帝又想搞什么皇庄、皇店之类的东西便插话道:“君子言于义,陛下身为人君,怎可轻易说出追求利益的话语。”
然而,朱厚照依然面带微笑,语气平和地回答:“先生所言极是,是朕的言论有些偏颇了。”他似乎并没有因为毛纪的指责而感到不悦,反而表现出一种谦逊和宽容的态度。
毛纪还想再说,却被梁储扯了一下袖子,便不再言语,蒋冕说道:“陛下所言也对,只是天下财货百物,不在民,则在官。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皆以休养生息为主,陛下可下诏鼓励百姓开垦,增加田亩,以身作则,轻徭薄赋,不日即可大治。”
朱厚照本来面上带着的笑容在蒋冕的话音落下,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淡淡的说道:“先生说的是。”便不再言语。
朱厚照看着窗外的日头,忽然感觉到饿了,他在后世一般早餐都吃的很晚,或者不吃,就是把时间留给了睡眠。
朱厚照对刘全忠说:“朕饿了。”
刘全忠赶紧招呼一众太监把小餐桌摆好,一会儿早膳便送了进来,内阁三人一看,好么,几块面点和糕点、一碗白粥、几碟酱菜,完全不是天子应吃的食物。
这是朱厚照要求换的,谁一大早就大鱼大肉的海吃湖喝?于是他告诉刘全忠自己以后的膳食尽量简单一些。
朱厚照笑着说道:“不是什么好食物,不知几位先生是否用过膳食,所以让小厨房准备了一点。”顺便让人给杨廷和也送去一份。
蒋冕眼睛已泛水气,说道:“臣等岂敢让陛下挂念。”三人便要谢恩,朱厚照说道:“我们君臣不要拘于虚礼了。”又对着司礼监的人说:“你们也去吃点。”
几个司礼监的太监听到更是吃惊,连忙说不敢。特别是魏彬,他说道:“万岁爷和几位先生用膳,奴婢们只有伺候的事,岂敢也去吃饭。”
朱厚照听罢摆摆手说:“无妨无妨,留一人在此,你们轮番去吃。”司礼监众人仍不敢动。朱厚照知道礼法,也不再强求。他还不适应这种“尊卑有序”的礼法。
朱厚照知道几个老先生吃的慢,所以他也放慢了速度。几人吃饭期间没有其他交流。刘全忠看着几人用完餐,只见朱厚照将筷子放下,便招呼人把餐桌、餐具撤下。
朱厚照说:“食物太简单了。”内阁几人连忙客气的谢恩,已经很丰盛了。
朱厚照又拿起一本奏章,说:“这本是兵科给事中夏言的奏本,我看票拟上写的是让有司根据奏章形成条陈建议再议。”
蒋冕等三人看过皆是无言,皇帝也不催,沉默了好一会儿毛纪说道:“陛下,夏言的奏章涉及太多,故而先下发让臣下们讨论,然后拟定意见吧。”
蒋冕担心皇帝多想说道:“不如先留中不发吧。”蒋冕就是担心皇帝认为夏言的奏章言辞有些犀利,怕皇帝面上抹不开要惩治他,结合刚刚皇帝的那些不上朝、要挣钱的言论,他们担心皇帝的改变是装出来的,毕竟这才几天啊。
而朱厚照想的是让他们把夏言奏章里写的内容展开讲讲好大展拳脚施展抱负,奈何这些老油条都会错了意。
于是又转身向司礼监的几个人问道:“这夏言中说要裁撤皇庄、皇店,你们怎么看?”司礼监不清楚万岁爷为何单独问这个,也都不敢说话。
这皇庄是原本就有,是明朝皇室在京畿设置专属皇室的“皇庄”,只不过正德皇帝把数量增加了许多,好处是增加了皇室的收入,坏处就是藩王、勋戚及宦官竞相效尤,也纷纷扩张庄田,土地兼并之风更加剧烈。
而皇店就是正德皇帝独创的了,不仅京城各处设有多处皇店,就是在宣府、大同等各处也设立有皇帝,无他收税而已。
朱厚照也是通过看以前的奏本时了解到的,见司礼监对这件事竟然不敢回答,朱厚照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便不再追问。
于是君臣几人又是陷入到沉默中了,朱厚照见此不是办法,于是说道:“那就先留中吧。”
内阁中的几位大臣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而朱厚照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束缚住了一般,浑身的劲都不知道该往哪里使。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否过于急躁,但转念一想,如今的自己已经三十一岁了,谁也无法预料未来还有多少年可活,更何况也许明天就会穿越会原来的世界,如果错失这个机会那就实在太可惜了。
朱厚照看着眼前的几位阁老,缓缓开口说道:“今天就先讨论到这儿吧,剩下的那些奏章,等我逐一审阅之后再做定论。”话刚说完,他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于是接着说道:“今天就先这样吧。”
蒋冕等人听后纷纷站起身来,齐声回答道:“遵命。”然后向朱厚照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待这几人渐行渐远,朱厚照便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御榻之上,长长地叹息一声。仿佛所有的压力和烦恼都在此刻得到释放,他觉着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无力的状态之中。
司礼监几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皇帝为何这样,早上还兴致勃勃,这会儿是兴致乏乏,他们现在琢磨不透这个万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