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边还有事情要做,便没久留,让最闲的温朔作陪。
温朔给黄陶拿了包纸抽,又倒了杯温水放到她手边儿。
完事儿温朔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了,他对女生哭有点毛爪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这要是有点亲戚关系的,还能借个肩膀,没半点关系借出去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在旁边干坐半晌,黄陶的情绪终于平缓了一些,擦了擦眼泪开始发起呆来。
这时候温朔才敢说话:“黄……姐……”
黄陶睨他一眼,带着鼻音道:“叫陶儿姐。”
“陶儿姐,”温朔从善如流,“你好点没有?”
黄陶点点头,又抬手擦了擦发红发胀的眼睛,这才说:“我们俩上大学的时候好上的,那时候人都还比较单纯,想的没那么多。”
楚凯瑞成绩很好,每年都能拿到他们年级的最高奖学金,好几千块钱呢,可比他们寒暑假打工一个月工资都多。
但这笔钱,楚凯瑞连个渣都留不下,再加上他平时零零散散以各种方式赚到的钱,通通都要打回去给他爹妈。
黄陶那时候是真没那么多心眼儿,只觉得这人很孝顺,赚了钱还给爸妈,要知道她身边的同龄人,这个年纪还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呢,就连她自己也不例外。
那时候家里老人还在世,回家她跟家里老爷子炫耀,说自己男朋友多么多么孝顺,老爷子听了就呵呵一笑,也没说过别的。
但等过了几年,俩人毕业了,婚事提上日程,老爷子就不那么和蔼可亲了。
用黄陶的话说,她爷爷忽然之间就变了脸,她还因为这事儿跟老爷子闹过别扭,但后来老爷子身体情况越来越不好,她也就不敢再瞎闹了。
“我爷爷也不是不同意我们俩在一起,他就是说一定让我在婚前把财产都做了公证,该是我的一定要抓在我自己手里。”说到过世的爷爷,黄陶的眼眶又红了,“我当时不能理解啊,我那么爱他,他也爱我,干嘛要分那么清楚?那不生分了么?”
“他对我一直都挺好的,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但只要我想要,他就一定会给我买。我当时不知道,以为他是从打工的钱里分出来给我买东西,后来才从别人那听说他去卖过好几次血。”
“为这事儿我和他吵了一架,我单方面吵得挺凶的,他就一声不吭,随便我骂,我气急了打他,他也从来没还过手。”
“可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儿,我终于明白我爷爷的意思了。”
“他这个人本身没有问题,但他身处的环境,他爹妈,他弟,我不防着,以后绝对没有我的好日子过。”
再后来黄爷爷过世,遗嘱里把自己名下的两套房子无偿赠予孙女黄陶个人。
黄陶名下本来就写着两套拆迁时候买的房,这一下身价倍增,更成了许多人眼里的香饽饽。
明知道她有男朋友,但介绍对象的仍旧络绎不绝,黄陶也不是没见过比楚凯瑞更好的,但她就算认清了现实也还是爱着这个人。
黄爷爷过世那年黄陶二十六,楚凯瑞二十七。
楚家自打知道有黄陶这么个人开始就一直催着他们结婚,本来黄陶还挺高兴的,觉得这是受到了楚家人的认可,但自从她闹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以后,心里头就肯定不会再那么想了。
打着为爷爷守孝的名义,黄陶硬把结婚的事儿往后拖了一年。
楚凯瑞对自己爹妈的尿性心知肚明,所以黄陶不提他也不提,从没主动跟黄陶说过要娶她。
“这么多年,他就几乎没为自己买过任何东西,所有深色的衣服都洗得掉色发白了,整个冬天就一件羽绒服,还是上学的时候有一年我送他的生日礼物,穿了太多年根本不保暖,羽绒都团在一起了。”
“也得亏是公司管饭,家里也有我爸妈,要不他能一天光啃馒头咸菜。”
“就这么省下来的钱,都给他爸妈了。”说到这些的时候,黄陶一脸麻木,“我知道他一直觉得欠我的,一直觉得自己给我的太少太少了,但他没办法,他爸妈就像两条会吸血的蛆一样,扒在他的骨头上,把他吃得就剩个空壳儿,还小心翼翼地不让他死。”
“你知道因为什么吗?”
“就因为他弟。”
温朔也在网上看到过类似的事情,许多农村出来的女性,但凡家里有个弟弟,十有八九就得为了这弟弟付出一辈子的幸福,甚至生命的代价。
但他没想到,同样是男孩儿,楚凯瑞和他弟弟居然被生身父母如此区别待遇。
黄陶:“我也是旁敲侧击问到的,他弟贪玩不爱上学,没念几年书就辍学了。在农村这其实挺常见的,家长也不重视。后来他弟出去打工,但因为年纪小哪儿也不要,就到处瞎混,结果混没了一条胳膊。”
“他爹妈本来就偏疼他弟,这一下就更甭说了。那时候他刚上大学,家里为了给他弟看病花光了积蓄,他自己的学费生活费,家里的担子,他都得扛。后来还有我……现在想想我都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对于他来说是不是个负担。”
无论是不是,黄陶唯一能确认的,就是楚凯瑞真的爱她。
楚凯旋本来也不是什么勤勉的料,没了一条胳膊之后就更肆无忌惮了。
在家啃爹妈,爹妈没钱就管他哥要,楚凯瑞拼了命的赚钱也填不满他这个无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