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小姨。”自端有点儿意外,对关友柏笑一下,有点儿勉强。
关友柏眉皱的更紧些,对着关友松说:“六姐,这孩子真是……”她想说这孩子真是讨厌。对着她,你有多大的火都发不出来。但看着自端这会儿不舒服的可怜样子,她就不说了。讨厌是真讨厌的。
堙关友松晓得她的意思,一边摆手让她该干嘛干嘛去,一边给自端递了手巾。她做医生的人,心细,小声的问自端几个问题。自端把手浸在热水里,渐渐的缓过劲儿来,没那么难受了,听着六姨问她,她一一的回答。关友松末了说了句,“你本来MC也不正常。不过,竟然没调理过来,还是有点儿怪。”
自端点头。
“嘿,照这么说,合着前头给你配的那些还都没什么用,你六姨夫金字招牌可以摘了……我就这么一说,你呀,压力别太大了就好。”
关友松说着,留意自端的反应——自端看上去有点儿发木。好像不是很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她只是笑着,跟自端聊了点儿别的。心想着,她七妹今天虽说是在气头上,说的一些话口不择言,但是话糙理不糙。有些事,别人不知道还罢了,她总是亲眼见到的。
自端当然明白六姨的意思。
她只是不愿意细想;细想了也不愿意都回应。
她回去坐在佟铁河的身边,听着六姨跟侍应生说要热水,佟铁河正和妈妈说着什么,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没看铁河。只知道他依旧转回去,继续和妈妈说着,声音很低,似乎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可两人那样郑重的说,又应该是很重要的事——不然,也许不会非要在今晚见铁河。
单因为她这个闯了祸的儿媳妇?
自端喝了一口热水。
散席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
自端站在铁河身后,同他一一的把姨妈们送上车。在门前红火火的灯光下,看着她们都高高兴兴的离开,就连小姨,最后道别的时候,脸上也还算和气。
她默默的看着车子一辆一辆的开走,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直到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她好像才回过神来似的。
“妈妈,回去早点儿歇着。”她说。
关友梅拢了拢披肩,抬手拍拍自端的脸,笑着说:“好……本来今晚就咱娘仨的,被姨妈们这么一搅和,愣是唱了一出《群英会》,亏得是你,一向的有耐性陪我们……我明儿出去,得阵子才能回来,我这回回来,在北京多呆些日子,看着你些个……小铁,我说阿端你别跟没事儿人似的。”
佟铁河“嗯”了一声,说:“妈,很晚了,要肉麻以后吧。”
华语第一。
关友梅瞪着儿子,只管握了自端的手,说:“得,我也难十分的指望你,阿端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妈妈,”自端抽出了手,她张开手臂,抱住了关友梅,“这些话该是我说的……您多保重。”
关友梅愣了愣,她拍了拍自端的后背,看了眼铁河,母子俩交换了个眼神,铁河转开了脸。她心里有数,于是轻声笑道:“嗯,妈妈会保重。阿端,”她拉下自端的手,“刚想起来一件事,你不是一直想看《牡丹亭》?坂东的?回头咱娘俩计划一下,一起去,好不好?”关友梅没等自端回答,又说,“很晚了,快点儿回家,我看你这两天也是累了——还好后面是假期——回去好好儿歇着。去吧。”
“我们自己瞧着办,您就先上车吧。要说到天亮了。”铁河替母亲开了车门。
关友梅这才上车,又想起什么,嘱咐了几句,铁河已经有些不耐烦,关友梅点着他,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关了车门,车子离开了。
自端和铁河又站了一会儿,才往停车场走。自端从包里拿出车匙,捏在手里。她抽了抽鼻子。
扬沙的天气,有点儿飞沙走石的味道。
铁河想着,难为母亲就这么站在外面和他们一直说着话……他侧了一下头,看自端——她刚刚,忽然的拥抱了母亲——他心里突的一跳。
他从她的手里一把拿过来车匙,示意她从另一边上车。他钻进她的车子里,头皮便贴到了车顶,腿脚胳膊顿时好像被挤压到了一处似的,浑身不得劲——像只被放进了小两号的笼子里的黑猩猩。
她看着,忍了忍,说:“你,不如……”
“上车。”他说。他明白她的意思,无非是想让他换个车。一来他可以不用这么难受,二来她也不用在接下来的近一个小时里对着他。要是算前者,他现在已经很难受,不在乎多这点儿难受;要是算后者,他不想遂了她的心思。
自端果然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