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听不懂,反正比竺年自己给他们编的课本要复杂得多,私底下管那叫“不讲人话”。现在听尉迟先生讲的,那完全就是人话啊,是个人就能听得懂。
竺年皱着脸,心想:你们懂什么。
他也是穿成了现在这个身份,才知道原来读书分几套,学问也分几套。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安排得明明白白,不到一定身份的,压根就接触不到管理内核。
譬如说他娘罗英,在定下亲事之后,全套教育都是由南王府来接管。简单说是教育她怎么成为一名合格的南王妃。但是这其中涉及到多少课程,根本是外人无法想象的。
要知道南地和北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北地稳定,经济繁荣,别说罗娥一个做皇后的,就是宋桓一个做皇帝的都不用干多少事情。
南地长期受到来自北地的巨大压力,为了生存隐忍,历代都在不断往外扩张。竺瀚尤其精进。
罗英在成为正式的南王妃之后,其职责与其说是一位王妃,还不如说是一位主理内政的南王,行使的也是南王的权力。在必要时,她甚至还能领兵打仗,无论是对战局的分析,还是个人武艺,都不逊于大部分将领。
竺年作为毫无异议的下一代南王,所拥有的资源惊人,承受的压力也极为惊人。
哪怕他上辈子也算是管过一点人,但是和半壁江山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而且他的脑子里一门心思都是和平发展赚小钱钱,这辈子一上来就接触到这种黑暗面,别说是和老先生吵架了,就是难得和他爹碰面,说不到三句就从父慈子孝变成鸡飞狗跳。
万万没想到,他家尉迟先生小小年纪,竟然也会公开课和付费课这样的套路。
他看亲卫们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吱声。
尉迟兰挑了些简单的平原作战的布阵、行军方面的内容讲了讲。
北境尉迟在平原作战方面,经验是毫无疑问的大月第一;其中最精锐的骑兵营和禁军比起来,也有自信能赢。禁军装备再好,多数没有真正上过战场。
尉迟兰说起来也不藏着,敌人直接说是禁军,各方面的军阵、城防等布置,直接就用的京畿和京城的布局。
竺年看着泥地上用树枝画出来的简易线条,忍不住在上面补充细节:“这里有一条不错的河,水很深,桥很少。这边一片都是林子。”
尉迟兰根据地形又做了一番战术调整。
几名亲卫听得连连点头,一直到临睡还意犹未尽:“感觉像是真的打了一仗!”
有比较冷静的:“我们在这种地形打仗比较少,很多情况没有考虑过,最好能操演几次。”
也有工兵发言:“马匹的办法暂时无法解决,我们可以想想用技术来弥补差距。我们这方面需要提高速度、加大射程和威力;另外要想办法降低敌方的速度……”
竺年钻进自己的睡袋里不吭声,感到尉迟兰隔着睡袋轻轻拍了拍他:“先生?”
能够容纳十个人的庇护所不小,但是每个人分摊的面积十分有限。简易的床铺上,其实只够八个人的睡袋铺开。守夜是两个人,需要轮换。
尉迟兰和竺年睡在最里侧,紧紧挨着,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说道:“这几天都不考试,好好睡。”
都说慈不掌兵,他的学生就是心性太软。这在他这个位置上,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竺年的睡袋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往刚躺下的尉迟兰的方向一拱:“先生,那作业是不是也不用交?”
“作业不能落!”尉迟先生斩钉截铁。
“啧!”竺年隔着睡袋踢了他一脚,像一只到晚上就不安分的胖狸奴。
本来时间就紧张,一来一回浪费了起码三天的时间。让竺年这个惯常用秒来计算时间的野王内心焦躁。
睡前,他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小地图,大致选定了明天探索的方向。
第二天进展比竺年预想中的要顺利,他们几乎刚出门没多久,就遇到了一个非常适合建城的地方。
“朱小飞,这里你来安排。”竺年仗着自己有小地图,带着尉迟兰两个人直接往阳海渊的方向过去,“我去找一条小路,先生您跟紧我。”
“好。”尉迟兰跟着竺年在林子里蹿了好几天,有时候他都分不清方向,竺年却从来没遇到过这个问题。
林子里每一天都有变化。最初只是动物的活动变多,然后逐渐能隐隐看到青色。昨天才看到明显的嫩芽,今天就已经能够看到展开的嫩叶。
肥美的猎物、摇曳的花朵,都没能延缓竺年的脚步。除了偶尔停下来片刻之外,他像是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往前奔走。
晚上睡觉的庇护所也越来越简陋。
等到树林变得浓密幽深,春天的气息又逐渐变得稀薄,尉迟兰才发现自己已经进入到了一座高山之上:“这里是阳海渊?”
竺年从一块高高的山石上跳下来:“嗯。”指了个方向,“那边就是东萍府了。”
尉迟兰跳上去朝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看了个寂寞,底下全是云层,什么都看不到。
这些天他也习惯了,只需要跟着竺年走就行,剩下就是给竺年上课。现在就他们两个人,他不用有什么顾忌,既不用顾忌有什么不该说的内容,也不用顾忌学生的理解能力。
竺年一边探路,一边还要上课,愁得不行,情愿去和熊打架……哦,带崽的母熊,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