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雁帆一顿,又复笑道:“恭喜,恭喜啊!阿慧姐,要不我帮你把采哥扶回去?”
阿慧这次摆手的频率更快:“太麻烦你了,小郑,陪这种一杯就倒还爱耍酒疯的……呕……的疯子喝,你快些回家吧,饭钱我等会转给你,昂。”
郑雁帆知道阿慧姐是要强的人,也不再多说,只把张无采的手搭到阿慧肩上,然后目送阿慧扛着烂泥似的张无采,一边干呕一边挪步离开。
张无采发酒疯后的第二天一早,郑雁帆叩响了冼弄仁办公室的门。
冼弄仁的办公室极尽洁简,一套桌椅,一台打印机,桌上一台电脑旁边一杯冒热气的开水和一瓶写着安定的药。
“你问我有没有推荐的好工作?”冼弄仁从桌上爬起来,印着星星卡通图案的毛毯还搭在背上,眯着一双惺忪的桃花眼,视线投向郑雁帆盯了两三秒不作声,又忽而嗤笑道:“小郑,你才刚入职一个月吧?这么快就想跳槽了,我们公司待遇有这么差?”
打探工作的郑雁帆连忙摆手否认:“不不,是帮我一个同学问。”
冼弄仁把星星毛毯拢紧了些又趴回桌上,斜睨着眼,笑容不减:“让他自己找呗,多大人了还不会独立吗?我这可没那么多后门可以走。”
郑雁帆讪笑着说“那我劝劝他”就要退出去,却被冼弄仁叫住:“你不是跟张无采很熟么?”
“啊?嗯……对,采哥在的时候比较照顾我。”郑雁帆听到冼弄仁主动提及张无采,心里一惊。
冼弄仁面色一暗,“特别照顾你啊……”,忽地又拍掌笑道:“那你找他帮忙呗!他不是正找工作呢嘛!”
“……噢,对!那我找他问问……这么地,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了,仁哥。”郑雁帆浅浅鞠了个躬转身往外走,只听冼弄仁小声嘀咕道:“记得关门啊,暖气都跑掉了……”
于是郑雁帆小心地关好门,从外再往里看,冼弄仁已经埋头熟睡了。
主管办公室里是真暖和,郑雁帆反复着苍蝇搓手的动作,哈着一团又一团白气,坐回他那冻屁股的座位。
这天晚上郑雁帆又被张无采在商场拦了下来,还是那个熟悉的饭馆、熟悉的角落和熟悉的酒菜。难道昨天按了重播键?
郑雁帆可不会再让张无采喝酒了,一把夺过张无采手里的启瓶器,连同两瓶生啤送回服务员怀里说:“采哥,你不知道你自己会耍酒疯吗?”
张无采还维持着要开瓶盖的动作,瞪大那双杏眼盯着郑雁帆,被这么一说,又讪讪地收回手。
“这才乖嘛,采哥,你都不知道昨天阿慧姐背你回去有多辛苦。”郑雁帆往张无采碗里夹菜,感慨道。
张无采只得拿起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送进嘴里,一连嚼了二三十下,油都能榨出来了才咽下去;接着夹起一片还滴着热油的肉,到嘴边又停下来,停一会儿张大了嘴,筷子动一下嘴巴又闭上,将吃不吃跟卡带一样,肉都冷了,看得郑雁帆心里一阵火起。
“怎么了这是?想啥呢,不饿啊?”郑雁帆扬扬下巴,塞着菜的口里含糊地发出声音。
有人一关心,那低着头悄悄盈满的泪就决堤了,热辣的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滴到眼镜片上起了圈薄雾。
郑雁帆撂下筷子不吃了,把嘴里东西咽下去急吞了几口烫茶水,吐着舌头起身坐到张无采旁边,一边给张无采顺着背一边问道:“到底怎么了?”
张无采抽抽嗒嗒得紧,深呼吸后冒出一句:“我约弄仁出来吃饭三次,三次!他三次都说好,可这是他第三次放我鸽子……而且我还没问他找工作的事儿。”
顺背的手一停,改作一拍,郑雁帆打着哈哈宽慰道:“嗐,仁哥他忙,工作忙!你,你先去打个小时工撑撑嘛!”
张无采并不赞同,推开郑雁帆的手道:“我不适合干那个。”
“有什么不适合的,像阿慧姐以前打工的那个便利店,下至18岁上至50岁,都招呢!”郑雁帆掰扯着指头,“小区楼下就有家便利店,这商场还有快餐店,采哥你要不介意,女装店也……”
“我说不合适就不合适!”如雷贯耳的一声吼,张无采莫名发作起来,轰得一拍桌筷子都震落了滚到桌下,烫茶水从瓷杯里跳出四处流窜,吓得郑雁帆一个没坐稳从板凳摔下来,整个饭馆都静止一瞬,往角落里看。
灼热的视线聚集在张无采身上,明明没吃酒却烧得满面通红,也不管倒在地下磕到后脑勺正哀叫的郑雁帆,捞起干瘪的公文包就夺门而出。
经理先反应过来安抚其他客人,服务生赶到角落将郑雁帆扶起询问状况,郑雁帆一边谢一边道歉,连着两天给人家添了麻烦,付了饭钱就心虚地离开。
“心气真高啊。”冷风迎面扑来,郑雁帆缩缩脖子自言自语,“连我哥都一个人干两份兼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