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革履的男人从朋友的车上下来,打过招呼后照例沿着街道往家走。
他在一个老熟人的摊子前驻足,仔细挑着水果。水果贩子一边和男人乐呵呵地聊着天,一边给男人挑好的梨子打称,男人笑着付了钱,刚准备走却被老板拦下,问道:“今天不砍价啊?也不是月尾啊,领导给你发奖金啦?出手这么阔绰。”
男人却只是回应老板一个更灿烂却略显僵硬的笑脸。
手里拎着一袋沉甸甸的梨子和一个干瘪的公文包,男人步伐似往常那样轻松地回到家。他换好拖鞋、脱下外套,在厨房洗好一个梨,又拿出一把刀趿着拖鞋在餐桌前坐下,开始优哉游哉地给梨削皮。
男人削梨的手法很娴熟,只是一边削着梨一边自言自语道:“阿慧啊,你猜我今天买了什么回来?”
无人应答。
开着暖光顶灯的客厅里显得如此冷清。
家里很干净。男人环顾四周欣慰地笑了笑:“阿慧收拾咱家辛苦啦,我买了梨哦,给你削好了,出来吃啊。”
……
“阿慧?”
……
男人没有得到应答,以为他心爱的妻子现在太累了应该在房里睡觉,又自责自己不该那么大声叫唤的,于是手里拿着白净去皮的雪梨和水果刀走向卧房。
卧房的灯被打开,毕竟是才住了没两个月的新房,男人还沉浸在乔迁的喜悦里,连灯开关的声音都觉得如此清脆动听。
可男人脸上挂着的笑容停滞了。
卧房的床上没有躺着人。
他以为自己眼花,“啪”的一声关上灯,再轻轻地按下那脆响的开关。
还是没有人,什么人都没有。床像新铺的一样平整。
这一次他觉得脆响的开关有点刺耳了。
梨子的汁水顺着骨节分明的手背滴落在地板上,窗户大开的卧房里,晚风吹起窗帘进来了,明明温柔地抚摸过每一寸墙纸,却轻飘飘地把墙上挂着的摇摇欲坠的相框摔落在地。
相框上的玻璃本来就有一条裂缝了,这一摔更是碎得七零八落。
玻璃碎裂声终于将男人彻底从“他以为的平常”中惊醒了。
已经氧化得斑驳的梨子从颤抖的手中滚落到地上,要是“他以为的平常”,一定有个愠怒却轻柔的女声对他恼:“又搞得地板上黏黏的,难洗。”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
他踉跄着走向那摊玻璃渣,也不顾及会不会伤到,径直去捡那个相框,相框里是他和阿慧结婚的时候,他的好兄弟冼弄仁帮他俩拍的甜蜜双人照。
男人把照片取出来时手上被玻璃剐蹭出了血痕,他蹭到床上,把照片紧紧攥在怀里,口里嗫嚅到:“阿慧啊……慧啊……”
热辣的眼泪濡湿了被套,无声又绝望的哭喊扭曲了男人可悲的面部。
晚风冰冷却温柔地拂过他的脸。
男人哭过了,用满是血碴的手抹了抹脸,玻璃碎渣在脸上越硌越让人清醒。
他想到几天前阿慧捡起自己的行李走了,她说她要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