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盛地信里描述了辽东的战局,他作出了和黄石同样的判断——那就是面前的敌人没有得到援军得可能。镶蓝旗靠着六十一个牛录抵御来自朝鲜和宽甸两方面的压力,实际上正蓝旗被打残后宽甸的七个营就已经拥有了兵力上近两倍地优势。
不过宽甸明军各营去年损失也不小,而且东江镇一直以游击战为主,对手也以汉军自卫队为主。所以陈继盛终于还是写了这封请战信——顺便请求毛文龙在秋季出兵攻击镇江。
“如果本部攻击镇江,应该能吸引走三十到三十五个牛录的建奴吧。”陈继盛封好信函的口。夜空中的星星是那么的明亮,这几天他曾经问过好几个算命先生,这些家伙都说看见他陈继盛的将星最近一直很亮。陈继盛觉得用七个营去打二十五到三十个牛录的建奴还是有把握的,虽然这次出兵稍显急迫,但……“大帅心里,还是会向着我多一点儿吧。”
努尔哈赤大屠杀的消息传到京师,大明天子为此减膳避殿,魏忠贤不敢劝天启吃饭,只好站在一边陪着静静地流泪。
“祖宗之地,祖宗之民……”天启听说有又有十几万辽民死去后,一时间也没有打木匠的兴致了。嘴里反反复复地唠叨着这两句话。
魏忠贤两眼饱含热泪,终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趴在地上嚎道:“万岁爷不必担忧,孙先生……孙先生一定有办法的。”
数日后,山海关。
辽东经略孙承宗今天叫来了关宁军总兵马世龙。马总兵看到孙承宗眉宇间有深深的忧色,连忙低声问道:“孙大人急招末将前来,可有什么吩咐?”
“圣上听说辽东惨事了,”孙承宗今天接到京师来的急书,书信上竟然是天启的亲笔。字里行间尽是担忧之情。所谓君忧臣辱,面对天启急迫的垂询,老孙头也感到一阵阵的伤心难过:“本部堂欲取耀州。”
孙承宗说话的时候手就已经扶在了地图上耀州的位置,然后猛地向下一拉。拳头在桌子上划出一声大响,停在了金州的位置上:“然后你和东江镇左协的黄副将南北夹击,全歼盘踞在复、盖两地的建奴。”
耀州位于海州到盖州的官道之间。一旦明军夺取此地,则复、盖两州和沈阳之间的通信和运输就都会被掐断。
耀州南面不远就是孛罗涡,上次黄石大闹盖州的时候就是在此地爆发激战。孛罗涡以东有成片的荒山野岭,而且没有任何官道。如果明军能控制耀州到孛罗涡附近的通道,复、盖的镶白旗和镶红旗实际上就已经处于明军的包围中了。
马世龙默然看了地图片刻,猛地抱拳行礼道:“不知孙大人要末将何时出兵?”
“免礼。”孙承宗抬手让马世龙站直,然后盯着他说道:“本部堂听你的。”
“末将谢孙大人信任。”说完以后马世龙又看起了地图,他一边看一边分析起周围的山川河流来,最末了马世龙总结说:“孙大人,末将以为要先打探消息,派遣细作,然后才能发兵。此外,孙大人可是要末将从海路去?”
“是的。”
“孙大人明鉴,末将还要配属水营,让士卒上船适应航海。”
“好,本部堂都依你。”
“孙大人明鉴,等全部都准备好了,恐怕要几个月才行。末将估计要到七月中或是秋后才能出发。”马世龙有些紧张地看着孙承宗的表情,他试探着问道:“辽东的事情,皇上是不是震怒了?”
“你不用管那么多,也不用着急,一切以万全为上。圣上那里自有本部堂去说。”孙承宗盯着耀州又看了看,忽然记起几年前有人和自己提过这个地点。那是在山海关的时候,一个年轻将领曾跟自己提起过以海为路的思想,那个人当时随口说出来的一系列沿海据点中就有耀州。
“等等,”孙承宗叫住了打算离开的马世龙:“你最好派人去趟长生岛,和东江副将黄石商议一下。你和他都是同知都督,品级一样很好说话。”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06节 重臣
孙承宗说这句话完全是出于好心,现在黄石如旭日东升,威名已经响彻海内,再说黄石还是攻击耀州的首倡者,并有四年来和后金多次苦战的经验。
但这句好心的大实话让关宁总兵马世龙脸色微变,说话的时候口气里也带出了些许怒气:“孙大人,末将虽愚,但家祖先已有上百年为边将……末将斗胆,末将自信还是懂得一点儿兵法的。”
马世龙翻来覆去地说着几句简单的话,但核心意思孙承宗早就听明白了。这马总兵显然是对孙承宗这么推崇一个小兵出身的人有所不满。而且这种不满孙承宗也早有耳闻,它在关宁军中已经是根深蒂固了。这些辽西将门总觉得东江军上下都是些爆发户,从毛文龙开始都是一帮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泥腿子。
“孙大人容禀……”马世龙说到痛心疾首处,越发地慷慨激昂起来。
“不必了,你的意思本部堂明白了。”孙承宗抬手制止了马世龙继续说下去,毕竟十六万关宁军都是他这三年多辛苦打造出来的,这支军队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他孙承宗的亲儿子一样。孙承宗为这支部队装备武器、屯垦讨饷累得头发都白了,他心底里也希望这支军队能有出息啊:“一切都按你的意思办就是了。”
“谢孙大人。”马世龙抱拳唯唯而出,心头还是一阵阵地不快。
回到自己的营帐后,马世龙飞快地招来了他的副将鲁之甲:“速速派遣细作前住辽东,侦探三岔河、娘娘宫、耀州和孛罗涡一带。”
鲁之甲闻言一愣:“大人,我们要出兵辽东了?”
“不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马世龙简要地介绍了一番孙承宗给他的交代,猛地发出一声长叹:“鲁副将,这次出兵本军门就交给你了。你要给本将和关宁军争气啊。”
“谢大人信任,末将敢不竭尽心力。继之以死……”
“住口。”
马世龙一声断喝,接着就往地上狠狠吐了口痰:“不许说‘死’字,从现在到出征,这个字提都不许提。”
“末将遵命。”鲁之甲答应下来后又想起了马世龙刚才的那声叹息,就凑近一步说道:“大人,末将敢问,可是有什么不快么?或是孙大人对我们关宁军有什么不满么?”
“唉,还不是那个黄石么?”马世龙扶着椅子坐下,伸手就去拿自己的茶杯想喝口水。但一掀碗盖发现已经没有多少了,剩下的一点点儿水也都凉了。马世龙勃然大怒,昂首大吼道:“来啊,都死哪里去了。快来给本将换茶。”
爆发过后马世龙一下子又泄了气。颓然按手示意鲁之甲坐下说话:“鲁兄弟你知道我的,我家世代为将,已经有上百年了。今天孙大人竟然要我去请教那个黄石,让我去向他学怎么打仗。”
话还没有说完鲁之甲就已经是怒形于色。他本人也是世代地武将,从小家里人就告诉过他祖先的武勇。虽然辽西百年来没有什么战争,但他们毕竟是良将的后代。那黄石算什么东西?鲁之甲心底里对孙承宗都有些不满,不过老孙头这三年来亲力亲为,对他们辽西的武将也是推食解衣。他们心里也都很是钦佩,所以嘴里自然只能骂黄石了:“黄石,不过一个投军的流浪汉罢了,他也懂得兵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