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织绣所的一个大宫女,上面那么多管事姑姑,根本轮不到她说话,有人不想让我穿这精彩绝伦的繁花缎,她便是答应了也只能无可奈何。”
云雾抿了抿嘴,声音特别低落:“是奴婢没有当好差,信错了人,也没提前想到这些是非曲折,小主罚奴婢吧。”
舒清妩拍拍她的手:“我不会罚你,但你自己肯定会往心里去,云雾啊。”
她站在殿上,遥遥望向西去的金乌。
灿烂的晚霞笼罩在锦绣宫殿上,层层琉璃瓦飞檐在远处熠熠生辉,照耀着大齐的海晏河清。
舒清妩对不知何时都来到身边的宫人们说:“人啊,一辈子很难不犯错,这一点不用去愧疚,也不用去辗转反侧。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如果你连面对过错的勇气和承担的胆量都没有,那就不要说自己如何难过。”
舒清妩声音很轻,却有着让人难以忘却的魔力。
“所以,错了就是错了,记在心里,自己承受过打击,下次不要再犯便是。”
舒清妩说完,没有再多言。
小宫人里有个特别活泼的名叫迎柳,这会儿小声问她:“小主,您是怎么办到的?”
怎么可以这么淡然,这么出尘,仿佛一切事都不是磨难,只是另一个新奇有趣的开始。
舒清妩回首看她,目光竟是有几分慈爱:“因为啊,我梦到过太多过去事,心里面就告诉自己,以后可不能再犯。”
“有些错误,一次就足够。”
话说到这里,舒清妩便停了,笑着招呼她们回去用膳:“行了,我只是有感而发,最近毕竟发生了这许多事,以后说不得会更多。我只是提前同你们说一句,让你们自己心中有底。”
舒清妩的目光在她们每个人脸上拂过:“用膳吧。”
这一顿晚膳用得很安静,云雾收起了哭脸,很恭敬伺候在舒清妩身边,而云烟也一直在雅室里忙,准备把原来的那身礼服打理得更体面一些。
一夜无话,待歇下前,舒清妩问云雾:“想开了?”
云雾福了福,瞧着倒是更沉稳些:“小主放心,我省得的,您说得话我也都听明白了。”
舒清妩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手,便让她出去歇下。
昏暗的架子床内,舒清妩微微睁着眼睛,失神地望向帐幔上的紫藤花缠枝绣纹。
关于云雾的死,她一直不愿意去回忆。
可现在,她却必须要再一次把痛苦从记忆深处挖出来,把最疼的一面翻开,让自己能看清楚。
那大约是隆庆五年,那会儿她已经坐到了贵妃位,可谓是荣华富贵加身,宫中无人敢出她左右。
也就是那一年,有个韦美人有了身孕。
舒清妩已经不想再去细究里面的种种细节,反正最后便是被莫名扣了嫉妒的罪名,桩桩件件都指向她。
这一路行来,舒清妩的手是不干净,可糟践孩子的事,她却从未做过。
被如此无端职责,舒清妩当然不能认。
于是云雾和云烟这两个她身边的管事姑姑便被请去慎刑司,在漫长的五日过后,陛下那边新查出些许证据,才把两个人放回来。
云烟自来身强体壮,也是个和乐性子,可云雾却不是。
舒清妩自幼被家中严加管教,她身边的丫鬟自也是异常恭敬谨慎,性子也更拘谨一些,最是细腻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