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沉一步掠到门口,似乎想追出去,但却又倏然止步。
古倚虹轻轻道:“大哥,你该去劝劝她呀……”
龙飞垂下头:“我话说得是太重了些!”他目光转向石沉,长叹道,“还是三弟追去劝劝她!”
话犹未了,石沉已自掠出门外,龙飞黯然良久,长叹又道:“我的话的确是说得太重了些,其实,她也是为了大家好……”
他未曾责人,已先责己,古倚虹望着他紧皱的浓眉、黯淡的眼神,心底突地升起一阵怜惜,自经此事,她本已无颜再留在“神龙”门下,但不知怎地,此刻竟无法说出“去”字!
她只是怯怯地唤了声:“大哥!”轻轻道,“我们是留在这里,还是先下山去?”
龙飞俯首沉吟了半晌,“下山去!”他长叹着道:“反正你大嫂总不会不回‘止郊山庄’的,还有……五弟只怕此刻还在山下等着我们,唉……今日之事,的确件件俱是离奇诡异已极,那道人去抢棺木作甚?这件事也和别的事一样,叫人想不出头绪,也许……”他惨然一笑:“也许是我太笨了些。”
古倚虹从心底深处叹息一声:“他是真的太笨了么?”她回答不出,她无法说话。
“这些谜底,终有揭开的一日……”龙飞暗自低语,回目门外,只见一阵乳白色的晨雾,已渐渐自山那边升起,宛如轻烟般在四下的山林中氤氲弥漫,于是他又不禁透了口长气:“无论如何……”他啼嘘着道,“这一天毕竟总算是过去了!”
去日如烟,谁也不能挽留既去的时日,但我却可以回来告诉你,这阵晨雾还未升起前的事。那时夜已够深,星光很亮,华山山腰、浓林萧萧的木叶下……
南官平、梅吟雪两人目光相对,良久良久,谁都未曾转动一下。
这两人之间,谁也不知道彼此谁是强者,梅吟雪木然的身形,终于开始动了,她伸出手,轻抚着鬓边的乱发,道:“你真的定要等他们么?”
南官平毫不犹疑,沉声道:“自然!”
他并不知道女人们在抚弄自己头发的时候,定是心已乱了,他只是认为这是件该做的事,是以他绝不犹疑,便说出来。
梅吟雪幽幽一叹,道:“依你!”衣袂一阵飘动,向停放棺木之处掠回,但又自回过头来,却冷冷加了句:“只此一次!”
星光下的棺木,看不出有任何变动,梅吟雪倚着树干坐了下来,南宫平笔直地站在棺木旁,又来回地踱着方步……他的心也乱得很!
然后,他突地在梅吟雪身前停了下来:“我且问你……”这四个字他说得声音响亮,但后面的话,他却似说不下去。
梅吟雪眼波一转,道:“问什么?”
南宫平呆一呆,讷讷道:“我方才打开过那具棺木,怎是空的?”
梅吟雪轻轻一笑,道:“这棺木中有个夹层,你难道都看不出来么?南宫平”哦“了一声,方待踱开。梅吟雪却又含笑道:“你方才想问我的,只怕不是这句话吧!”
南宫平又自一呆,转过身来,两人目光再次相对,南宫平颔首道:“不错!”
梅吟雪道:“那么你本来想问什么?”
南宫平道:“此刻我又不想问了!”双手一负,走了开去。
梅吟雪似乎也怔了一怔,突地幽幽叹道:“若不是我方才惜着月光照过流水,我真要以为自己已经老了!”
南宫平回首道:“你说什么?”
梅吟雪打散了她满头如云的柔发,披散在两肩,月光下,她苍白而清艳的面容,的确是有着出尘绝俗的美。
她仰面迎着树隙漏下的星光,半阖着眼帘,动人心弦的眼波,从长长的睫毛中望过去,只见南宫平虽然回转了头,但目光却没有望向自己,她不禁又白轻轻叹道:“我十四岁便出道江湖,凡是看见我的人,从来没有一人对我像你这副样子……”
南宫平冷“哼”了一声,伸手抚摸那紫檀棺木上雕刻着的细致花纹,他此刻若是将棺盖掀开,那么武林中定必会少了许多事故,但是他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它,丝毫没有掀开的意思。
“我看到过许多自命不凡的少年。”梅吟雪仍在轻抚着她如云的秀发,她纤细的手指停留在那漆黑的头发上时,就正如黑丝绒缎上细致的象牙雕刻,“我也看到过许多自命不凡的成名豪客,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楚地记得他们看着我的那些可怜而又可笑的眼睛…”
南宫平目光一凛,两道雪亮的眼神笔直地望向她,冷冷道:“你这些得意的往事,最好还是留在你心里好些。”
梅吟雪道:“哦一是么?一一”她微微一笑,“你若不愿听我说话,大可走得远些!”
南宫平剑眉微剔,“砰”地在棺盖上拍了一掌,棺木猛烈地震荡了一下,似乎有一声轻微的呻吟自内发出,只是他满腹气恼,竟未听到。
“我到处听人奉承,到处都看到那些可怜而又可笑的面目……”梅吟雪悠然说道,“这样过了将近十年,十年里,的确有着许多自我陶醉的无聊男子为我流血,为我决斗,只不过是为了我曾经看过他一眼或者对他笑了一笑。于是武林中开始有人骂我,驾我的血是冷的,可是——这是他们自愿如此,又怎能怪得了我呢?喂——你说是不是?”
南宫平道:“哼——”梅吟雪嫣然一笑,南宫平越是气恼,她似乎就越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