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睡吧。”他这么对我说,声音有些干哑。
我走到他面前,用手蹭蹭他出血的嘴唇。
当着他的面,我把蹭了他嘴唇的手指含进嘴里。
“你不睡吗?”我问他,“半夜醒来看不见你,我睡不着。”
他笑了笑,笑容比盛夏橱窗里摆出来的雪花更假,“我出门散散心,你知道的,我总是很忧郁。”
“对,你是一个忧郁男孩。”我无所谓地笑笑,绕过他往门外走。
“你喜欢看《情人》吗?”我状似随口一问。
他很配合地回答了我,“我只看过一遍。”
“《小妇人》呢?”
“看了有几遍吧,书总是很多,看不完。”
我们一前一后走在回卧室的路上,地毯的绒毛蹭得我有些发痒。
他瞥了我一眼,“下次记得穿鞋,夜里有些冷了。”
“谢谢你的关心。”我礼貌道谢,同时问道,“你知道你的下巴上有一块淤青吗?”
他面对我站着,我们相互观察对方,是两只伺机而动的毒蛇。
韦恩蹭了蹭下巴,“我摔了一下,在楼梯上。”
我看着他,笑笑,“大概。”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眼前的人总是遭到如此之多的人迷恋,尽管布鲁西只是一个表象,一张脆弱的、画皮鬼的皮。
其后必定有些东西,是由他的灵魂内散发出来的,穿越那层虚伪的壳,向他面前的人招手,引人上钩。
假如让我把他比作什么东西。我会想到塞壬。危险又迷人的传说生物。
赐人爱恋,又给人绝望。
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
是因为我在不知不觉间和那些航行在海上的水手一样,掉入了塞壬的陷阱吗?
我想到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那时入秋已久,天气转凉,加上现在日暮西沉,橙红夕阳镀上哥谭的楼宇街巷,丝丝凉意如同看不见的千根细针钉进人的身体里。
我拢住自己的风衣,匆匆走在傍晚哥谭的街头。这是我少有能够单独出行的时刻,方便我和“母亲”的人接头。
碍于哥谭的治安问题,街上的行人稀少。一对年迈的夫妻挽着手慢吞吞地走着,丈夫手里牵着狗绳,他们的金毛犬拉着他们往家的方向走,等不及了就会停下来扒拉女主人的裤腿,得到一个充满爱意的抚摸。
我跟在他们身后走了一会儿,看着他们走进一栋居民公寓,某一层的灯光亮起,才转身离开。
风从我的领口钻进来,有点冷,街边的店铺有些已经挂上锁,有些还没有,但可以看见穿着制服的员工整理店面,要准备关门了。
与之相对的,是逐渐亮起的霓虹彩灯,另一些店铺挂上了“正在营业”的牌子。白天陷入沉睡,夜晚醒转过来。
我坐在长椅上,等待接头人的到来。不多时,一个高壮的男人坐在我身后的长椅上,我们背对着背,看上去像两个毫不相关的路人。
男人装模做样地戴上头戴式耳机,直接了当地道,“‘母亲’对你很不满。你的报告太敷衍了。”
我低声道,“他们的平日生活看不出破绽,至少在我面前一切正常。”
“‘母亲’不会接受借口。”男人道,“继续找,‘母亲’指定的人必定有他的异常之处。”
“还是说——”他突然压低声音,“你爱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