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两人其实没有做什么,进了临时官署以后才发现,不但林信扭了脚,许融的脚底也走出了两个水泡,她这一日在庆王府、淑安郡主私宅及常家等处往复奔波,所行路程远超负荷,因应对局面复杂,精神始终紧绷,竟未察觉到身体上的疲惫与受损。
“好了,”许融笑着往后缩,“别看了,叫白芙来拿针挑了,养两天就没事了。”
林信坐在炕边,握着她的脚踝不肯放手:“我替你挑。”
他当真从一旁的白芙手里接过针来,就着昏黄烛光将她的水泡挑开,用温布巾擦过,再以洁净纱布裹了两层,动作有些笨拙,但十分小心。
许融感觉不错,不碰触时只有隐隐微疼,影响不着什么,她掩口打了个哈欠:“睡吧,明天还有事。”
林信没动,眼神垂着:“明天叫向实送你回京。”
这是他第二次提及此事,这一次态度坚决许多。
许融的脚还放在他的腿上,本要收回来的,顿住:“我看周佥宪的态度,并不怎么反对我在此。”
“那是因为他用得着你。”林信背后说起上官来很坦率,他一向也不会矫饰什么。
许融笑了笑:“你就用不着我了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林信肃冷的表情有点撑不住,“我知道你能帮我,但这里太辛苦也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许融看了看自己被包起来的脚,其实不只脚,歇下来以后,她两条腿连着腰都是酸软的。
但她摇了摇头:“我不觉得,我觉得挺有意思。”她抬眼看回林信:“玄诚,你觉得我是为你才来的吗?”
如今的林信已经不适合“小宝”那样的昵称,不长的赈灾生涯让他又成长了一截,眉间的冷骜都换作了坚毅,看上去完全是一个成熟的官员了,还具备了一点官相。
林信没怎么犹豫地点头。
许融看笑了,觉得该收回一点前言,他骨子里那点可爱,始终还是没有变的嘛。
“这么自信的?”她调侃,“但是,错了。”
林信一愣。
“我确实也不放心你。”许融道,“但我不只是为了你才来。”
林信微微拧眉。两者之间的差别,他似乎有一点听懂,这让他没有出声。
“除了你,我还有我自己,玄诚,你明白吗?”
这一回她的称呼里有一种郑重的意味。
林信沉吟了好一会,终于道:“我明白。”
他是真的明白,尽管这感觉模模糊糊以至于他不大说得出来——她为的,还有她自己。不只今时,向来如此,他们携手渡过许多难关,但她的意愿从来没有附着在他之上。
她是她自己。
许融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弯了唇角:“就是这样,我读书上的天赋不及你,可也有一二长处,叫我遇事只在家里,我不习惯,也做不到。”
她在这一世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志向,时代如此,她也懒得以一己之力撼动,但愿意度此闲生,与毫无选择地只能做一个闲身,那是不一样的。
无论她多能顺势而为,从骨子里,她与大势背道而驰,这非她能控制,数百年的时光鸿沟,就算她舍身跳下去也填不平,何况,她不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