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吹了冷风,回去的时候觉得额头有点疼,而且刚才低头的时候还发现,我的裙子和鞋子也给茶水弄湿了一大片。
裙子还算了,这双彩莲鸳鸯戏水的鞋子可是小山一手绣的,让她发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唠叨。
心情不好,脚步就不客气了,一路跺得地板咚咚响,刚转过甬道,“咣”一声,这次是真的撞到一个人。
我捂住额头,忍不住暴露了本性,脱口说:“走路没长眼睛啊,回你自己家玩儿去!”
对面也传来隐隐抽气声,估计也是撞疼了,接着那人笑了起来:“皇后娘娘,真是好巧啊。”
居然还是李宏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刚才那句话太随便,这次他没有按照惯例行礼,后退一步,笑着:“这是第二次了吧?微臣今天跟皇后娘娘好像挺有缘。”
这个李宏青,他这句话如果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不知道会被曲解成什么样子。
反正这儿没人,我也乐得随便一点,笑:“是挺有缘分的,只是李副统领的脑袋之硬,我也领教到了。”
“不敢,不敢,皇后娘娘的凤首也坚如金石啊,很让微臣受教。”笑着打趣,李宏青不吃一点亏。
两个人互相看看捂着额头的样子,忽然都放下手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气氛就更轻松了。
李宏青看了看我,开口问:“皇后娘娘刚从陛下那里回来?”
我笑着点头:“是啊,李副统领是包打听么?”
他也笑笑,却低头淡淡说了句:“您不是做那些事的人,皇后娘娘,不要太勉强自己。”
说完之后,连告退也没有,只是随意挥挥手,他就错过我向前方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什么勉强自己?什么不是做那些事的人?做哪些事?
等他走得有些远了,我才回过些神,有些愤愤地转身想反驳,身后传来小山的声音:“小姐?你刚才在和宏青说话?”
我回头:“你什么时候和那个说话没点遮拦的人熟到叫他‘宏青’了?”
小山不客气地扫过一眼:“能比得过你没遮拦么?”
我一下给噎得说不出话,虽然我是你家小姐,但好歹我已经是皇后了好不好?一点情面都不留。
三天之后,萧焕遵照约定,差人将冼血送到了宫外。
接下来的日子,我不时接到从宫外带回来的消息,知道他的伤势渐好,逐渐放心。
冼血出宫后没过多少天,帝国的局势就紧张了起来。
时值夏末,江淮连日大雨,江水决堤,昔日的良田沃野如今变成了汪洋泽国,数千万灾民流离失所,洪灾的谍报不断的传到京师。
内阁和六部每天忙乱异常,传送最新灾情的快马时时在大武门外的朱雀大街上往来穿梭,夜深的时候,在后宫都可以听到那沉闷的马蹄声。
祸不单行,江淮灾变不久,长白山一带早就不甘对大武称臣的女真部落看准时机揭竿而起,不出半个月就把战火烧到了山海关。
帝国近四十年来昌盛清平,鲜少有内忧外患俱下的时候,为了随时处理紧急灾情和战况,我父亲日夜留守在内阁的班房内,见过他的人都说首辅大人在数日间苍老了许多。
一直以来韬光养晦的萧焕却在此时展现了雷厉风行的手腕,他连下了几道出人意表的谕旨,把山海关的主帅由德高望重的老将陈玮更换为训兵怪异、不尊教条的福州总兵戚承亮,同时罢免主政温和的户部尚书任悭,破格擢升翰林院编修张祝端为户部右侍郎,主持江淮赈灾事宜。
官员们私下里对他们年轻皇帝的举措褒贬不一,我却暗暗心惊。
萧焕重用的戚承亮和张祝端都是能臣干吏,而且被我父亲器重,张祝端更是我父亲的门生,在这个打击我父亲的势力,培植自己羽翼的大好时机,他不拘一格提拔人材,展现在朝臣面前的胸襟和气魄,足以令不少人折服。更何况短短几天几道谕旨,没有一个不是有的放矢、准确练达,他对朝中官员能力脾性惊人的熟悉和把握,相信满朝官员也都注意到了。
不过,无论前朝如何风起云涌,后宫还保持着相对的平静,由于萧焕经常通宵达旦的处理政务,无暇召唤嫔妃侍寝,我每天更加无所事事,就在储秀宫中和小山、李宏青赌牌九度日。
那天在甬道中两次偶遇之后,我和李宏青又在宫里碰巧撞到了几次,彼此明讥暗讽唇枪舌剑,渐渐熟了起来。
因为脾气相投,我兴之所至,索性叫他到宫里玩耍,他也是个不务正业的主,仗着有出入禁宫的特权,逢邀不拒,一叫就到。
宏青是个很有趣的人,会各种各样不登大雅之堂的把戏,推牌九、玩色子、猜拳、喝酒样样在行,我和小山每天跟着他锻炼技艺。
“从我这里出师以后,闯荡江湖绝对没问题。”在牌桌上,他得意洋洋地自夸。
“嘁,也就是能在这儿糊弄我们。”我边表示不屑,边小心地把这次发到的牌翻起来,好运气,居然是一副人牌,可以翻本了。
“是不是糊弄人,马上就知道。”宏青把手中的筹码全都推了出来,“我押天门。”
天门是他自己,我是庄家,小山早就输光了筹码跑到我这边看牌来了。
他对自己那么有信心?难道他手里的也是副大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