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先皇接到陛下身亡的消息,一时慌了手脚,才在前往灵犀宫的路上遇刺……我,我手下侍卫也有内贼,等我赶到的时候,先皇已经……”
如泪痣女所说,女皇一世英名,唯独到最后在女儿身上落下败笔。因此丧命,也真是让人痛心惋惜。
但如此惦记着这个公主,什么都给她最好的,让她立于万人之上,从此无人可欺。江山国家可以暂且抛去,只求她一时平安。
这是……母爱?
妈妈会这样对我么?我没回家,她会不会悲伤到如此地步?
不会。
永远不会。
爸爸妈妈他们还有乌雅闲,要等着乌雅闲出人头地,等她成家立业,不能因为我而停下生活的脚步。可以把我当成过客,到了时间就离开,宴席当散,千万不要为了我而悲伤。
只求你们好好生活。
这么想,也忍不住胸腔几乎要炸开的憋闷。
梦言被那个形似乌雅闲的女人激起来的萧瑟悲伤,在这里终于决堤爆发出来。
谢又安听着后边好好地安静了很大会儿,正疑惑,背上的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发自肺腑,近乎惨痛地,放开嗓子大哭。
谢又安一下就慌了。
不论她有多憎恶这个行事*、蛮横无理的公主,她现下都是皇上,是自己的主子,于伦理道义上必须无条件服从。所以一直忍着情绪,任凭她说什么就做什么,一直到现在。
但她这么一哭,又显出孩子气来。谢又安想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幼稚顽劣的人,明明是十八岁生辰,却一点这个年纪的样子都没有。
也是先皇向来溺爱她,事事顺着她,把她宠得无法无天。
虽是自私的性格,现在先皇,她的生母仙逝,她也是知道痛的吧。
谢又安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等了半天也不见陛下有停下来的趋势,干脆寻了个凉亭,转身把她放到石凳上。
梦言只管抹着脸大哭,根本不管自己到了哪里,什么境况。
谢又安看她哭了半天,浑身上下也没有摸出什么能擦脸的手巾之类。侍卫在一旁注目,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地窃窃讨论,谢又安又慌又急,干脆跪了下来。
“谢又安奉先皇遗诏,誓死效忠陛下!”
☆、第十二章
梦言哭得惨痛,毫无顾忌地嚎啕,反手抹泪的样子更显稚嫩。
隐约还能听到她在嘟囔什么,含糊不清,谢又安听了半天才分辨出诸如“回家”之类的字眼。
除去公主这一身份,这世间唯有先皇真心爱护她。如今先皇驾鹤西去,这宫中大乱,家不成家,她便是孑然独立的一个,再无屏障。
谢又安见她如此,想到女皇遇刺那一幕,手心似乎还留着女皇最后一握的温热。如今龙体大约已经凉了,再也没有人招着手叫自己“小谢”了。
悲从中来,心底也是如此空出来一块儿,谢又安慌乱地跪了下来。
“谢又安奉先皇遗诏,誓死效忠陛下!”
这是先皇的遗诏,也是那个和善亲人的长辈,所留下的期盼。
谢家上下受她恩惠,谢又安想,自己唯有以性命来报恩,替她照看这个不经世事的公主。
纵然这并非自己所愿,却是必须要做的,如此也令自己心安。有如此重担扛在心头,谢又安有天大的悲痛也只能强压下去,迫使自己振作,能独当一面。
梦言分不出情绪来关心旁的事情,什么都不说。谢又安生来嘴拙,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尴尬地僵在原地,手足无措。还是下属领队试探着叫了一声“谢统领”,她才不确定地开口:“陛下……”
这一声更像是个开关,稍微平静一些的梦言听了之后“哇——”地又大哭起来。不过总算是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一点,她转头看着谢又安大喊:“我不想跟你说话!你离我远点!”
谢又安有眨眼功夫的呆愣,随后立马往后退出去,重新跪下。
梦言抽抽噎噎地打嗝:“你们都走开!谁要你效忠啊!你刚刚还想砍了我——你们都想弄死我!狗屁公主办坏事,又不是我的错!我想回家!”
梦言还处于失控状态,胡乱叨叨两句也没在意,却是引起谢又安一阵心惊。她猛地抬头,见梦言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毫无知觉地颤抖,没有丝毫异常。
谢又安按捺住冲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敛着眉环顾四周。那些侍卫眼观鼻鼻观心,从陛下赶自己走开始,就静默下来,一群人老僧入定般。刚刚她那两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又有几个人记在心里,根本没办法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