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环摇摇头,从衣袖里摸出了信纸,左右瞟了好几眼,见无人后,悄悄儿地塞到了苏探微手里,“大人进去吧。娘娘已经同安国夫人歇下了。”
苏探微目送她踏上桃花蹊离去。
垂眸步入内堂,在灯罩之下展开信纸。
揉得皱皱巴巴的一张纸,歪歪斜斜的,是她的半吊子飞白书。
更近一些,只看写道——
相思相望不相亲,脉脉不得语。
没头没脑两句诗,末尾,附了一条殷红饱满的口唇印。
一抹吻痕,寓意传书相亲。
苏太医握着信纸,俯瞰的眉目温眷,静静舒开了。
作者有话说:
太后娘娘:根儿上?哀家幻肢一痛。
第35章
更深露重,坤仪宫长烛如林。
沐浴过后,安国夫人靠在罗汉床旁,与太后分享宫外带来的漉梨与林檎干,姜月见尝了一口,风味十足,滚烫的茶汤,弥散了腾腾的水雾,柔润地扑在肌肤的毛孔里,这个晚间,说说话,倒是舒适宜人。
傅银钏带来的果脯太多,也吃不完,姜月见想拿一些教苏探微也一并尝尝,便让钱滴珠备了一个食盒儿,将剩下未动的果脯肉盛好拿过去了。
人影消失在了殿外黢黑的夜色里,傅银钏歪扭上半身,靠向姜月见,清闲地垂落双手笑道:“太后娘娘,您是真心不怕拿肉包子打狗啊。”
姜月见抬起下巴,茶汤才送向唇畔,顿住了,眼帘抬起:“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傅银钏如闻笑话,浅浅地“呵”了一声,“这两人都在您身边,这么久了,您是一点都没瞧出门道。只是现在谁是肉包子,谁是狗,还不一定呢,那得看娘娘心里谁更重了。”
姜月见听了个模糊大概,眼尾微微翘起,“你是说,他俩有——”
傅银钏一声笑语打断了太后娘娘口中含而未吐的“奸情”,“您那个小太医不好说,这个钱内人,却是板上钉钉,您方才没瞧见么,打娘娘说了那话,让钱内人送果脯去,我只是轻轻一瞟,便看出她的窃喜。试问,给一个太医送点果干值得欢喜个什么,又不能得赏钱,又不值得攀交。”
在姜月见脸色沉凝下来之际,傅银钏又道:“这个宫人伺候娘娘这么久了,还这么藏不住事儿,只怕对您这位小太医的心思,用得已经不浅了。”
姜月见的护甲一下一下地往杯沿上叩,并未言语,只有掌下发出一串一串细碎清脆的动静。
“不过,这也不能怪那钱内人,能让太后娘娘都一眼相中的男人,怎会是凡品,况且一入宫门深似海,封锁心门压制人欲,见到这般美男子,多少都会克制不住地有那么点春心萌动。”
虽然傅银钏发现了这点,但她并不觉着这是什么大事,转而又为钱滴珠开脱。
“也的确要怪太后娘娘安排不周,这宫人都开始思春了,娘娘是一点儿都不觉察,还教她三天两日地往太医院走动,又是送果脯又是传话,你家小太医要是对您有那心思,伸手不打笑脸人,对那个传话送物件的宫人笑一笑,说上两句话,啧啧,这宫人可不就把持不住了么。所以臣妇说,太后您肉包子打狗。”
这下不知钱内人是肉包子,还是小太医是肉包子,总有个有去无回的。
不然,太后娘娘还能容忍自己看上的小郎君同自己的宫人,在自己的屋檐底下成日家地眉来眼去?
姜月见抿唇。
都已这么明显了么?她全然没一点儿察觉,倒是让才来坤仪宫两日的傅银钏发现了不对劲。她是当局者迷,近日里一心扑在前朝和后院的男人身上,倒是倏忽了自己身边,有人已起了异心。
姜月见锁眉道:“钱滴珠入宫已有十几年,比哀家还长了几岁,在坤仪宫当差,从无缺漏。你若不提,哀家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对探微动了心思。”
傅银钏见太后娘娘茶也喝不香了,眉眼挂着惆云,喃喃自语起来,她笑道:“多大一点儿事,太后还想用她,便留着,只是以后避着一些太医院就是,若不想留着给自己添堵,将她调到司珍房里去,怎么不行?”
傅银钏握住太后娘娘微微发凉的手心,“这事儿关键还不在于这个宫人,她怎么想是她的事儿,只要您那位对她没这样的心就成。那个小太医既然是殿元出身,总不至于太傻,放着金尊玉贵主动抛下高枝儿的太后娘娘不去勾搭,转道和那个小宫人不清不楚的。”
太后娘娘似已得到安慰,一点不再挂怀,笑道:“哀家自是信他。”
傅银钏吐出一口气来:“信不就完了么,我说这些话也不是要挑拨娘娘和心腹之间的关系,茶壶里煮元宵,您肚里有数就行了。”
两人夜话罢,傅银钏困了,两条眼皮耷拉着直打呵欠。
“臣妇得入眠了,困得厉害,这筋骨不成了,小坐片刻就犯困……”
她起身去向太后娘娘精美的拔步床,将床围上悬于金钩的描凤帘幔放落。
回过身躺下,透过一重朦朦胧胧的纱帘,眼光瞥见太后娘娘正在窗边,同什么人交代着什么,傅银钏嘴唇带笑,心领神会地躺进软褥里,两眼轻轻阖上了。
姜月见也合衣躺下,一个太后,一个诰命夫人,同枕一片软枕,两端都向下凹陷进去。
入夜时分,宫闱内外一片静谧,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