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罪名她喜欢背。
对着镜子,芦花忍不住抬手抚上自己好看的脸蛋儿,要顾影自怜,却愣了愣。
烫伤的右手已经拆掉了纱布,手背上几条疤痕歪歪扭扭,像趴着几只难看的蜈蚣。
她有些惊慌地缩回了手。
伸手摸了摸那手背,感觉到粗粝滞涩的触感。
低眼,摊开双掌,翻来覆去地看。
原来那双白嫩青葱的手,掌心里已经磨出了四五个老茧。十根手指,指甲好久没修饰过了,指甲盖长短不一,不再圆润洁白。指甲缝里还留有前几日掰包谷桩时残留的泥巴污迹。而手指上的肌肤,色泽黯淡而黑,还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让这一双手,看着不再白腻细嫩。
这已是一双彻彻底底的劳动妇女的手了。
芦花双手捂住脸,颓然伤感一阵,然后去了厨房,给自己舀了一大碗干稠的红苕稀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她必须要尽量多捡点柴禾回来,同香秀一家熬过春夏两季。
自郁齐书走后,芦花就再没一个人来过郁家大宅这片废墟了。
留在她脑海里的印象是满目焦黑。
两个多月过去,又经历了十来场雨水的冲刷,木质结构的郁宅,除了大门口的两头石狮子和高高的地沿石以及屋瓦,大多数的房梁、柱子和木墙板,都化成了灰,再经雨水冲刷,灰烬渗进了泥土里。
春天来临,这片原本木炭一样的焦土下竟然钻出来许多绿油油的野草,长势还颇为喜人,这里一簇,那里一丛,掩映在残垣瓦砾中,虽然尚未连成片,可是像绿色的花儿一样点缀其间,疮痍的焦土便看着已不再那么触目惊心。
芦花是第一次放眼好生看了看这片宅基地,有些吃惊。
郁宅废墟被周围绿油油一片生气勃勃的良田沃土包围,十分突出而显然,便很容易看得出它,竟然占地如此宽广,起码有上千平米,那就是两亩地啊!
虽然知道郁家大,一间连着一间的跨院总让她找不到北,可她原来基本上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都在兰苑里窝着,到底没什么具体的概念。
此刻站在高高的地沿石阶上眺望,才对郁家之大有了清晰而深刻的认识。
回忆在郁家的短短一年时光,好像梦一场。
这里原来可是牛家村人绞尽脑汁想进来、却不过是为了打分工,给郁家做下人的地方啊。
再大,再热闹,也成焦土了。
芦花一阵唏嘘。
只是,再往远处看,可谓沃野千里,郁宅废墟上星星点点的绿色,便显得还是有些太凄凉了点。
忽的就想,如果将这片废墟清理清理,搬走瓦砾石块,和那些没有烧透的木料,剩地上足有五公分厚的草木灰,正是大好的肥料,再把能翻的地翻两遍,不能翻的硬化了的地面,去河边挖些淤泥或者淘些泥沙回来覆盖上,不就是现成的大好的两亩沃土吗?
两亩地……芦花不敢想。
即使盖上一个两百平米的小院,剩下的地还有一亩多,种上蔬菜、豆子、苞米,算上清箫,一家五口人,哪还不够吃的呢???
一颗心砰砰地跳个不停。
她不过是想起了郁宅后面那一坡竹林比香秀家、比牛有年家都要大多了,她来捡自家的笋壳叶子,这总不会叫人说闲话了吧?没想象到竟有这意外收获。
接下来有事干了!
每日无事,春天也还没过去,花上十来天,抓住春天的尾巴,一切都还来得及。
芦花心里盘算着赶明儿就请牛武叔和桂香婶来帮忙,早点将这片废墟清理出来。她手里还有余钱,花上几十文找乡亲们买些种子和菜苗,尽快种下去。不出一个月,便能吃到自家种的蔬菜了,以后也用之不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