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教授泡夜店,不怕碰上你的学生?”我冲他晃晃酒杯,浅啜一口。
“迄今为止还没发现。”他笑。
“相亲那天干吗扮成那副样子,怕我对你一见钟情?”想起他那瓶底眼镜、白菜帮子发型,真够的。
“呵呵,见笑了。其实我并不想去的,碍于学长的面子不得已而为之。”爽朗的笑声在这嘈杂喧嚣的环境里显得分外顺耳。
“这是你第一次相亲?”我盯着杯子里的红酒,漫不经心地问。
他点头:“其实我一直对娶妻生子这种事不感兴趣。”
“为什么?”我问。
“怎么说呢,没碰上心动的对象。”他想了想,侧头看着我说。
“心动?一见钟情、脸红心跳?”对于二十七八的人,实在很难想象。
“呵呵,其实我从没强求。感情这种东西讲缘分的,我奉行宁缺毋滥,找不着合适的就自己过呗。”他晃着酒杯不疾不徐地说。
“嗯,其实这样也挺好。”我跟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姐,你这牛饮简直是暴殄天物!”小k心痛不已地叫唤。
我笑:“少废话,倒满。”
“有心事?”江帆问。
“我觉得自己挺失败的。”从s市赶回来之后就没碰上一件顺心的事。
“怎么这么说?”他问,“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是个很好的听众。说出来说不定舒服点。”
“知心大哥啊?”我笑,“感情上的事说了也没用。”
“那可未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的声音温和醇厚,特别能安抚人心。
“我纯粹是自作孽不可活,没什么迷不迷的。”
“你这纯粹是钻牛角尖儿呢,说不定压根儿就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真的,完全就是自作孽。”我喝了口酒,声音特颓废地说,“你说离婚了吧,我还总惦记着他,可又觉得不能回头,要是回头了就把两个人好不容易做出的努力给废了。道理是懂,可真要做起来太难了,谁也忘不了谁。我其实特别讨厌藕断丝连,这样对谁也不好,可心里就是忘不了,就是憋屈,控制不了,真的挺折磨人的,折磨我也折磨他。你说本来就是因为性格问题,过不下去了才离婚的,可这离婚了吧,内心反而更煎熬,真的挺煎熬的。我这人一向挺坚强,可感情的事实在是太磨人,我想摆脱又找不着出口,眼前黑漆漆一片。偏偏这时候,一个人打着灯笼出现在前面,黑暗中出现了曙光,我想都没想就迫不及待地冲过去了,特温暖的感觉,可我觉得有愧,有罪恶感,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利用了他,我明明就没忘记以前的事,又特别不负责任地鸵鸟似的躲到那光明背后,自欺欺人地跟自己说,就算没有特别强烈的爱,那种默契依赖和信任一样可以引领着我们找到幸福……”
说到这儿,我顿了顿,又喝了口酒,顺便把凑到跟前偷听的小k推到一边,沉浸在乱七八糟的情绪里,继续说:“可惜,自欺欺人就是自欺欺人。当我看到报纸,看到报纸上他的样子,哪怕就是一张照片、一篇报道,我又动摇了,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又开始瞎惦记了!我太他妈讨厌自己这样儿了!今晚我爸把我给骂了,骂得特狠,可我觉得他一点儿也没说错,他说我对待感情太儿戏,试图利用一个男人去忘掉另一个男人是最他妈愚蠢的做法,伤人伤己!离婚是自己选的,就甭自怨自艾,觉得自己特苦情。仓促接受另一段感情,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逃避就更让人瞧不起。自私!我爸说我太自私!随便作践别人的感情,刚离婚就把另一个无辜者卷进来,害人害己!我觉得我爸说得特对,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可笑?”我一气呵成,不磕不绊,听得江帆热情鼓掌,“真流畅,口才够剽悍的。”
我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晃着空杯让小k倒满。小k大概被我刚才那疯癫样儿给震住了,特小心地看看我,又看看江帆,见他没反对,才犹犹豫豫地拿过酒瓶给我倒上,说:“姐,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要不我给你俩开个包房慢慢聊?这里环境太闹。”
“不用,我就乐意在这儿坐着。”不等江帆回答,我一口拒绝。
“说出来舒服点了吧?”江帆笑问。
我有点窘,刚才挺失态的,从下午到晚上,一连串的事折腾得我有点精神崩溃,说:“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就当我酒后胡说八道得了。”
“感情的事没有谁对谁错,”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就好像我姐,三十多的人了,固执地守着那份初恋,打算就这么过一辈子。她的初恋对象可没这么痴情,不仅结了婚,连孩子都满地跑了。我问她你觉得为这么一个人守活寡值吗?问过很多次,她总是特淡然地跟我说这没什么值不值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们觉得不值,可我觉得特幸福,这就够了。”小k凑在一边,听得欷歔不已,“江哥,你姐要是不介意姐弟恋的话就介绍给我吧!”
“闪一边儿去,别添乱!”江帆笑骂。
我把玩着酒杯,心里琢磨着江帆他姐的事,脑子里灵光一闪:“你姐是不是叫江瑶?”
他听了,明显愣了一下:“没错,你认识?”
“这世界可真小。”程哥的初恋居然是江帆的姐姐。
“怎么说?”他好奇地问。
“我说了你可别郁闷,你姐的初恋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不久前我刚听他说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