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一步跨进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各种水果和食品。
小叶看看西平,又冲白蕙作个鬼脸,跑了出去。
白蕙看着西平,几天没见面,现在见了,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想他!顿时,为妈妈病重的悲哀,为自己孤苦伶仃的伤心,为西平终于来到她面前的感动,全部涌上心头。她说不出招呼西平的话,只是眼含着辛酸的泪,唇边却挂着个可怜兮兮的笑,呆呆地看着他。
直到清云轻轻拉拉她的衣袖,她才醒悟过来。这才注意到西平还尴尬地站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等着白蕙为他和清云作相互介绍呢。
白蕙稍稍俯下身说:“妈妈,这是丁西平,”又含含糊糊地加了一句,“我的,一个……同学。”
她又回头对西平说:“这是我妈妈。”
丁西平往病床前走了几步,礼貌地弯腰鞠躬:“你好,伯母。”
清云微微一笑,就是招呼了。她看着西平,眼睛渐渐睁大,“丁……西……平?!”她重复了一遍白蕙说的名字,突然对女儿说:“阿蕙,你扶我起来坐一坐。”
“妈妈,你行吗?会不会太累?”
“不,不累,我想坐一坐。”
白蕙只得把妈妈扶起,西平也赶快过来帮忙,在清云身后垫上枕头。
西平这才看清楚了清云。他想,真不愧是阿蕙的妈妈。病成这样,竟仍能从她那枯瘦的脸上看出一点当年的秀丽和雅韵。
白蕙也看着妈妈。她有点奇怪,今天妈妈的气色多好,脸上竟有多日不见的红晕,眼里泛起了灵动的光采。
“请问,丁先生是在读书还是做事?”清云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刚一坐好,喘口气就发问。
“我……已工作了。”西平刚才听到白蕙介绍他时,说是同学,但他仍决定,对清云说实话。他已把这次见面,当作第一次正式拜会白蕙的母亲——他未来妻子的唯一的亲属。因此,他要诚实地回答清云的每个问题。
“哦——,在哪里高就?”清云又问。
“恒通丝绸成衣公司。我是学企业管理和纺织服装的。”
白蕙看到妈妈的身子猛地一震,然后就象风前残叶般不停地微微颤抖起来。她忙坐到妈妈身边:“妈妈,你冷不冷?要不要还是躺下?”
但清云却对白蕙摆摆手,意思是不要她来打扰,她仍紧盯着西平的脸,声音抖抖地问:“那么,请问,你……你的父亲……
她声音抖得说不下去,白蕙忙拿一件毛衣给妈妈披上,又说:“妈妈,你躺下吧。”
“不,我正在跟丁先生说话……”
西平见状,忙回答:“我父亲叫丁文健。”
清云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白蕙忙着给她捶背,西平也从椅子上跳起,给她端来桌上的热水,但咳嗽就是止不住,直咳得清云全身抽搐,脸色青紫,手脚冰凉。她再也坐不住,蜷缩在白蕙怀中。
西平忙撤了垫在清云背后的枕头,和白蕙一起扶清云躺下。等咳嗽停止,只见清云紧闭着眼,不断喘气。
“妈妈,妈妈……”白蕙低声唤道。
“伯母,”西平也在旁叫,“你好些了吗?”
清云不回答,也不睁眼。
白蕙着急了,赶紧摁床头边的电铃。一会儿,值班医生进来了。他听听清云的胸部,又试试脉膊,说:“不要紧,没什么变化。可能是有点儿累了,让她静躺。待会我让护士来给她打一针。”
医生出去后,西平俯身对清云说:“伯母,我走了。您好好养病,过几天我再来看您。”
清云仍闭着眼,不动也不说话。
西平看看白蕙,站起身,走出病房。
白蕙把西平送出门外,她实在控制不住,也不管走廊上是否会有人看到,扑到西平怀中,哭泣着:“哦,西平,妈妈……她……已经……”
西平已明白清云的病到什么程度,他心情沉重,慢慢捧起白蕙的脸,心疼地说:“你早该告诉我,你一人担着这么大的责任,这么深的悲伤……让我来帮你一起照料妈妈,好吗?我会象你一样尽职,虽然今天头一次见你妈妈,可我感到好象早就认识她,有一种亲切感。”
“谢谢你,西平,谢谢你这么说……”白蕙擦擦泪,极力克制自己,“医生说,没有多少日子了……我想,最后的时光,就让我和妈妈两人在一起度过……”
“好,我尊重你的意见,”西平说,“不过,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你身边永远有我。”
哦,这就是从小在我膝上坐过,在我怀里闹过的小西平吗?我那么喜欢、那么疼爱的小淘气吗?如今长大了,那么高大、英俊,你一定早已忘了你曾经那么爱缠着的茵茵阿姨了……
当西平向她道别时,清云多么想睁开眼来,再看一看这个孩子,如今,他是个成熟的男子汉,而不是那个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了。但是她没有睁眼。
受到那么大的刺激,经历如此复杂的情感,清云已彻底垮了。她几乎不会思考,也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发生。她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上帝啊,如果你是公正的、仁慈的,为什么你要让阿蕙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