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上次说能卖九百比索呢!”上校见医生感到惊讶,也趁势说道,“这可是全省最棒的公鸡!”
堂萨瓦斯对医生说:
“要放在过去,随便谁都会出一千比索,可现在,谁也不敢把好鸡拿出来斗,你得冒着被人乱枪打死,从场子里抬出来的风险哪!”接着又悲天悯人地转向上校:
“这就是我想对您说的,老兄。”
上校点了点头。
“好吧。”他说。
他跟在他们身后穿过走廊。堂萨瓦斯的妻子把医生留在了客厅,想讨教一下怎么对付“那些突如其来而又莫名其妙的事情”。上校在办公室里等他。堂萨瓦斯打开保险柜,往各个衣兜里都塞了些钱,然后递给上校四张钞票。
“这是六十比索,老兄,”他说,“等鸡卖了咱们再清账。”
上校陪着医生走过码头一带的集市,在傍晚的凉意中,那儿又热闹起来。一艘满载甘蔗的驳船正顺流而下。上校发现医生的神情还是那样古怪莫测。
“您身体怎么样,大夫。”
医生耸了耸肩。
“平平常常,”他说,“看来我自己也得找个医生看病了。”
“冬天了嘛,”上校说道,“就拿我来说吧,肠子就像烂了似的。”
医生用绝非职业兴趣的目光打量着上校,一边和坐在各自店铺门口的叙利亚老板们一一打招呼。到了诊所门口,上校给他讲了讲自己对卖鸡这件事的看法。
“我是没别的办法了,”他向医生解释道,“那畜生简直是在吃人肉呢!”
“吃人肉的畜生只有一个,那就是堂萨瓦斯,”医生说道,“我肯定他会把那只鸡以九百比索的价钱转手卖出去。”
“您这么认为吗?”
“当然!”医生说,“他会把这笔买卖做得跟他那回向镇长签订著名的爱国条约一样出色。”
上校不愿相信。“他在那个条约上签字是为了保住他的小命,”他说,“这样他才能在镇上留下来。”
“这样他才能用半价把那些被镇长赶走的同党们的家产买下来。”医生反驳道。因为在口袋里没找见钥匙,他敲了敲门,然后又转向满腹狐疑的上校。
“别太天真了,”他说道,“堂萨瓦斯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人。”
这天晚上,上校的妻子出去买东西。上校陪她到叙利亚人的商店,心里回味着医生的话。
“你马上去找一下小伙子们,告诉他们鸡已经卖了,”妻子对他说道,“别让人家等到最后一场空。”
“堂萨瓦斯回来之前,鸡还不能算卖了。”上校答道。
他看见阿尔瓦罗在台球厅里玩轮盘赌。星期天的晚上,台球厅里热气腾腾,收音机开到了最大音量,就连空气也仿佛格外闷热。一条长长的黑油布上画着花花绿绿的数字,桌子正中放了只箱子,上面点了盏汽灯,把数字照得通明。上校觉得很有意思。阿尔瓦罗押“二十三”,已经一输再输。上校从他肩上看过去,发现九次里“十一”中了四次。
“押‘十一’,”他在阿尔瓦罗耳边悄声说,“这个中得最多。”
阿尔瓦罗仔细看了看油布,空了一轮没押。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钱来,里面夹了张纸条,他把纸条从桌子底下递给了上校。
“阿古斯丁写的。”他说。
上校把秘密传单藏进衣袋。这时,阿尔瓦罗在“十一”上下了大注。
“开始少下些。”上校说。
“没准预感成真呢。”阿尔瓦罗答道。当那只花里胡哨的大轮盘转起来以后,又有几个人把他们的钱从其他格子移到了“十一”上。上校的心悬到了半空,头一回感到碰运气这种事的魅力,真是教人既兴奋又害怕。
结果中的数字是“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