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易弦全程都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好像这件事真是与她无关的一件“趣事”。甚至说道得趣之处,她会掩口轻笑起来。换做是旁人听到这样的事,李含芳早就不愿听下去了。而且,她还会打趣般地告诫对方,“堂堂的大家千金说这种事,真是羞死个人。”
可现在,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听完整个故事,伴随着心里愈加凛冽的寒意。因为她心底里明白,这件所谓的“趣事”定是易弦使了什么法子才促成的。
“青梅,你说,是不是很好笑?”易说完,不问李含芳,反而问向了一旁侍候的颜沁。
颜沁眉眼弯弯,回道,“回小姐的话,的确是件绝无仅有的趣事儿呢。”
“哟,小丫头,还会拽文。”易弦听了颜沁的回话,显得愈加高兴起来。
李含芳如坐针毡,她听着这主仆俩一唱一和,是越发不明了此时的状况了。于是,她小心翼翼试探易弦道,“表姐,故事当真有趣。可我想,表姐今日叫我过来,不只是想要说给我一个故事那么简单吧。”
“既然表妹这样问,那我就直说了。”易弦仍然带着一脸的笑意,“那朱梓桐之事,的确有我几分出力。可他被刘小公子带走,就不关我的事了,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不是。唉,朱梓桐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得不让人叹一句,乃是时也命也。”易弦故意重重强调了“时也命也”这四个字。她慢悠悠品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可是表妹,我还是不甘心呐。既然朱家如同抛弃什么不相干的小猫小狗一样对我,那我也要向他们证明,我易弦可不是他们能够肖想的。”
“所以,我的好表妹,你要是有什么参见诗会,赏芳会的帖子,可别忘了你的表姐我。”
说完,易弦瞬间收敛了笑意,目光冰冷地看着李含芳,“好表妹,我希望你能明白,从今以后,你要是听我的,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你有什么样的小心思被我知道了,那我就把你与朱梓桐暗自私相授受,又把请到府里来会面的事情好好说给想要听的人。哦,对了,还有你的姨娘做下的好事。你说,要是我再仔细查查,会不会还有什么收获呢?嗯?”
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冰箭,扎在李含芳的心上,融化后令她冷彻心扉。李含芳相信,只要自己不按易弦所说的做,易弦对她的惩罚恐怕要比她话里所说的还要可怕。为什么,自己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活着,直害怕惹了什么麻烦影响到兄长和姨娘。可是一步踏错,和易弦交好,竟然一发不可收拾,成了她的奴婢一样听她行事。
可是,能怎么样呢?李含芳向来沉静的气息此时已经产生了裂纹。她强忍着挫败感带来的苦涩,回答易弦道,“表姐吩咐了,妹妹自然会听从的。”但当她抬起头来看向易弦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希望表姐也能遵守承诺。”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易弦又笑了起来,“我是那种不讲信用的人吗?好了,你快回去吧。要是有了消息,千万要记得来寻我。”
走在回去的路上,李含芳尽是不真实的感觉。以前的那个总是怯懦地缠着自己的表姐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真是可悲可叹。但是任谁,遭逢双亲逝世后又被退亲的噩耗,都不可能一如既往地活在这世间吧。要么就是心灰意冷,彻底像行尸走肉一般苟活于世。要么就是像表姐一样,陷入了完完全全的疯狂。这种疯狂令李含芳胆寒,她可以想象到,若是自己“不听话”,易弦做出什么来。不对,不如说是现在还有什么是易弦做不出来的呢?
李含芳苦笑起来,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恰恰可以用易弦说的那四个字,真真是“时也命也”。
“小姐回来了。”李含芳刚刚进到自己的院子,就迎上来一个俏丽的丫鬟,兴高采烈地说道,“今日安平侯府的五小姐写来帖子,说是十日后有一场诗会,邀小姐去呢。”
“什么?你说什么?”李含芳听了她的话,心中大骇。怎么像是易弦未卜先知就知道了将要有一场诗会,所以才会那样告诫自己?
“是啊。就是安平侯府的五小姐,小姐不是一向与她交好吗?”那丫鬟疑惑地说道。
李含芳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了。“大概是被表姐吓着了,她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呢?”李含芳这样想着,步入房中,倍感疲累地坐下,扶额小休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李含芳抬起头来,吩咐那丫鬟道,“你去,将此事告诉表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文太不规律了,阿睿站墙角自我反省一下。
这样吧,以后固定每天13点更好不呢小妖精们?
(╯﹏╰)
☆、庶难忘怀(七)
今日便要去参加诗会了。李含芳任由丫鬟们为自己梳妆打扮,心神却早就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就连一个小丫鬟梳头时不小心拽断了她的发丝,她都没有察觉。
紧张?不安?或许这两样都不能形容她此时的感受吧。李含芳掠过面前忙忙碌碌的丫鬟们,情不自禁地将视线投向易弦的院落。
表姐,到底要做什么呢?是想要在诗会上觅得一佳婿吗?旁人生出这样的念头,李含芳定会觉得这是个愚蠢的念头,堂堂的千金小姐,打着这样自甘下乘的主意,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可现在,偏偏是易弦打着这样的主意。她那疯狂的,判若两人的表姐。
更可怕的是,她李含芳不知不觉,已经和易弦牢牢绑在了一条绳子上。而脱离的代价,她想,自己大概是付不起了。
昨晚,月色如水,铺泻在谈话的二人周身。
“我没说错吧?”易弦得意洋洋地拉着颜沁的手,厚着脸皮向她夸赞自己,“就连夕瞳都觉得我成长了不少,你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当然了,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
颜沁自小到大,心机深重的人见过不少,单单没见过如同易弦这样的人。论运筹谋划,易弦也算是个中高手。可她偏偏一没人就一副嬉皮笑脸,没有正型的样子。
“小姐,你怎么就知道李含芳一定会忍气吞声呢?我本以为,即使拿了人把柄,不是致命的,就不可能完全控制那人。”颜沁联系起自己生前的经历,好奇地问道。
“那是因为……”易弦仍旧是一脸赖皮的样子,眼睛里却熠熠生辉。她拍拍颜沁的手,那种上位者的强势气息毫无征兆地迸发了出来。“我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任务,总不是徒然浪费了这些时光。但凡每一个世界的角色,都有一个性格上最突出之处——可是在我看来,那又何尝不是弱点呢?夏意的骄傲,李含芳的谨慎,是这个世界刻在她们身上的烙印,面临什么境地都不会改变一丝一毫。而这,就给了我机会。”
“这毕竟不是真实的世界,如同夕瞳所言,规则至上。所以这些人物们,绝不可能像现实中的人一样,是一个自由而鲜活的人。他们被规则困在这个牢笼中,即便这个牢笼再宽敞,他们终究还是走不出去。”
“而我,却在牢笼外。”
易弦说完,轻轻一笑,好像是在对这些雷同于自夸的话不好意思。慢慢的,她像是一个漩涡,将外散的气息尽数收回,“好了,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小青梅,快去休息吧。”说完话,她又伸手捏捏颜沁的脸。
颜沁水漉漉的眼睛本来懵懵懂懂看着易弦——她着实不太懂易弦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易弦不想解释,那么她也就不必问了。因为只要易弦能确保万无一失就好了。
颜沁捂着被捏过的脸,平静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