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长地缓下一口气,软下身体,坐倒在床上……
当我出到屋外时,丹笑意盈盈地走过来,问我一夜宿醉,饿了没有。我摇摇头,正待回答,丹却睁大眼睛看着我的脖子:“姮!你又给蚊豸咬了许多点!”
我愣住,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脖子,血液翻涌上脸。
只听丹在耳边同情地说:“蚊豸果然爱咬肤白之人,姮早些离开也好……”
那夜的事就这样零零碎碎地拼合起来。我从丹的口中得知自己是醉倒了,被姬舆抱了回来……从迹象看,似乎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不过,细想之下,姬舆的行为有些古怪。之前他明明跟亥说了我们没空,昨天却又跟辰一起到了荒地上给新渠引水,直到午后才出现。不止如此,两人再见面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很不自然。眼见着视线要相遇,却总有一人事先转开,如此好几回以后,我总是会不自觉地避让,不去看对方的眼睛……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我深深地呼吸,心道。
天色擦黑的时候,舟人不再往前,撑出竹篙,把大舟停靠在岸边,在大树上系稳。
姬舆要我留在船上,同两个舟人下到附近的树林边上拾柴。夜晚,河滩上燃起熊熊的篝火,我们几人围坐着,把乡人们送的肉拿出来烧食。
河风夹着凉气拂来,将四周的暑气缓缓驱开。
我坐在姬舆身边,看他把伸到火里的长棍翻转,肉香不断地钻进鼻子,我咽了咽口水。
烧了许久,姬舆收回木棍,将上面的肉仔细看了看,递给我:“吃吧,当心烫口。”
我欣喜地接过来,只见那肉色泛着熟透的褐红,却一点也不焦,上面还嘶嘶地冒着油。木棍还热热的,好像真是很烫。我不停地往上面吹气,好一会,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
这肉烧得很专业,不干不硬,口感极好。虽然没有调料,那香味却足以勾起强烈的食欲。
“舆做得真好。”我不禁称赞道,问他:“可是常这般烧?”
姬舆看看我,唇边扬起微笑,继续转动着手中的另一根木棍,道:“出征常少粮,射猎烧食之技乃是必须。”
“哦。”我吃着烤肉,瞅他一眼,含糊地说。出征……我想起滨邑那惊心动魄的场面,真正的战争恐怕要凶险百倍。
“舆。”我轻声道。
“嗯?”
我看着他:“可曾受过伤?“
姬舆诧然看我,稍顷,他笑笑,回头看向火堆:“征伐在外,岂会无伤。”
我定定地看着他,火光晃晃地映在他的侧脸上,神色平和。
“可有甚疼痛的?”我又问。
姬舆看看我,说:“有。”
“何处?”
“后背。”他语气淡淡的:“如今怕是只有些印痕了,为群舒夷戈所划。”说着,他微笑:“我那时竟未察觉,仍策马疾驰两日,事后却在榻上卧了半月。”
我望着姬舆,心忽而悸悸的,抿抿嘴角,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过了会,转过头来,继续慢慢地啃着烤肉。
夜色渐浓,几人吃过食物,灭了火上船休息。
舟上无篷,舟人丁从舱里拿出几卷草席铺在船板上,姬舆则从觪留下的行李中拿出两张薄毯,将其中一张递给我。
“旅途不比宫中,且将就一夜。”他声音和缓地对我说。
我点点头,接过薄毯。
看看船板,大舟空间有限,两张草席并在一起,够两三个人卧下。怎么睡?心里不禁嘀咕,望向大舟另一头,却见舟人丁和帮忙的乡人已经躺下了,并卧在一起。
要这样啊……我的心忽而一蹦,稍顷,又抬眼瞅向姬舆。
星月辉光淡淡,他没有看我,只整理着手中薄毯,脸上的表情不甚清晰,却似无所察觉的平静。
我缓缓地吸一口气,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