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有记忆起,孙岐安就总是在喝酒,不分白天晚上,他喝醉了就打人,逮谁打谁,打我妈、打我,也打我妹。我妹5岁那年出水痘,夜里发高烧,难受得直哭,把喝醉的孙岐安给吵到了,孙岐安就把我妹从床上直接拎了起来。”
孙宇池停顿了一下,他举起右手,冲着白艺峰做了个拎的动作,“就跟拎着一袋子垃圾似的,直接把我妹从我家窗户扔了出去。我家当时是四楼,我妹运气好,先是落在了二楼邻居晒在外头忘收的床单子上,后又被树枝子挂了一下,就只是摔断了一条腿。”
“我妈当时正怀着孕,已经快八个月,想拦没拦住,反倒让孙岐安给揍了顿狠的,孩子也给打掉了。我妈跟我妹前后脚进的医院,没两天,我妹腿上打着石膏出了院,我妈却给送到了精神病院,诊断是精神分裂,那会儿大家都说是给活活吓出来的毛病。”
孙宇池注意到姜鹤震惊的表情,抱歉地冲她笑了笑,然后才继续往下说。
“孙岐安知道以后,直接冲进医院,把我妈从病床上一路拖到了民政局,跟她离了婚。房子跟钱自然都是他的,就把我跟我妹两张吃饭的嘴留给了我妈。我妈就硬撑着,一个人拉扯大了我跟我妹,那段日子真的是好穷啊,天天都为吃饭赚钱发愁,不过心里头一点都不苦,晚上也能睡个踏实的整觉,起码不用担心突然被扯起来挨揍。”
讲述如此惨烈痛苦的过往,孙宇池的语气却是那么的平淡如常,脸上也没有一丁点儿的波澜,就跟说别人家索然无味的闲事儿似的,屋里的其他人却个个听得头皮发麻、脸色大变,除了孙岐安。
打从孙宇池进来,孙岐安就脸色阴沉地死死盯着儿子,好似那阴沟里携带着疫病、饥肠辘辘的老鼠,随时准备扑上去,撕扯几块带血皮肉来果腹。
“孙岐安跟我妈离婚后,就彻底消失了,我们一直以为他死了,这种人就应该早早死掉,不是吗?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没有任何征兆,时隔三十年,他突然冒了出来,理直气壮地跟我们要钱。当然不会有人给他,他就拿着菜刀冲进我妈家、威胁要砍死我妈,把我妈吓得病都犯了,我继父的心脏也出了问题。他从我妈那儿要不到钱,就跑去骚扰我妹,他不光是要钱,还想让我妹嫁给一个比她大15岁、因为挪用公款蹲了7年大狱的男人,就为了那18万8的彩礼。”
孙宇池说到最后,声音明显有些发抖,他推了推快要从鼻梁上滑落的眼镜,很快恢复了死水一潭般的平静。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有时候扬一扬,也没毛病。警察同志,我想知道,如果您有这样的父亲,您真的可以说上一句‘过去的都过去了’,然后假装一切都没发生,父慈子孝地跟他一块儿生活下去吗?”
白艺峰被孙宇池问得神色局促,恨不得时光倒流,把十分钟之前胡说八道的自己给活活掐死。
孙宇池自嘲地笑了笑,“我没那么高的觉悟,我只盼着他快点死。”
“警察同志,你听见了吧?他咒我,他想要我死!”孙岐安自觉抓到了孙宇池话里的把柄,开始大声反驳。
“我要钱怎么了?我娶了你妈那个精神病,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让她赔我点儿精神损失费怎么了?就该赔!还有你,你个白眼狼、丧良心的小王八蛋,我是你爹,要是没有我,哪有现在的你?你不管我、不给我养老,你……你这是倒反天罡,你要遭报应的!还有你妹……你妹个小骚货,居然还敢改姓,啊?也不怕一道雷劈死她!”
一直虚弱得好似坐都坐不住的孙岐安蹦着高儿地冲孙宇池喊,精神头儿好得不得了,看起来出去跑个半马都不成问题。
“合着他那虚样儿,都是装的?”
张洁芳听孙宇池的讲述,听的是泪眼婆娑,再一瞧孙岐安那德性,自然忍无可忍,直接冲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就开骂。
“这世上怎么有你这种混蛋啊?活该你老年痴呆、活该你翻垃圾,这就是现世报!”
孙岐安恶狠狠地剜了张洁芳好几眼,可张洁芳一点都不怕,直接一口浓痰啐在了他的脸上。
“警察同志,你看她……”孙岐安立马就要告状。
“看什么看,我什么都没看见!”白艺峰没好气地指着孙岐安,“你嚷什么嚷,你是不是忘了自个儿因为什么来这儿的了?给我老实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