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不知道。”四人站在檐下,高大的身形像一堵难以逾越的墙挡住她的去路。
晚词想宋允初这当口派人来,势必也已知道我是女子,若是为了打击太子和丽泉,孟相与他目的一致,他何必多此一举?若不是,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管为了什么,落在宋允初手里的下场绝不会比落在孟相手里好多少。
晚词看着这四个人,他们应该是宋允初的亲兵,自己虽有梅花筒,一对四也毫无胜算。寻思之际,门外又传来马嘶声,三名身披蓑衣的男子下马走进来,领头的又矮又胖,滚圆身躯撑开蓑衣,活像一只豪彘,后面两人不胖不瘦,都在三十出头的年纪。
他们是左山的手下,原来左山想范宣心里有鬼,对杨京霄说去成都这话多半是假的,依旧让手下在浮山县周围搜寻。
“这该死的雨,下个不了!”三人抱怨着,见檐下站着四名男子,以为只是避雨的行人,再看台基上的晚词,豪彘眼睛一亮,好像盗贼看见了黄白之物,狂喜道:“范宣!”
晚词摸了摸颔下的假胡须,心中好不郁闷,怎么一个两个都能认出我?面上苦笑道:“尊驾又是哪位?我们几时见过?”
“总算找到你了!”豪彘恶狠狠道:“相爷想见你,请你跟我们回京。”
“鲁王才派人来请我去济南,你们又来请我回京,不如你们商量一下,我到底该去哪里?”
三人齐齐一怔,再度打量旁边四人,神情谦卑了许多,豪彘作揖道:“原来是鲁王府的弟兄,失敬失敬。相爷确实有急事要见范宣,还望四位行个方便。”
四名亲兵一言不发,之前与晚词说话的那个,大约是头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抽出豪彘腰间的佩刀,向他咽喉一抹,鲜血喷出老远。豪彘的两名同伴脸色遽变,急忙拔刀自卫。
晚词不想宋允初的亲兵会对孟相的人下手,见状呆了一呆,正欲乘乱逃跑,只听两声惨叫,乱已平息,那两人也倒在了地上。
雨水冲刷着尸体,血腥味浓重,一道道殷红蜿蜒流向低洼处。晚词暗自埋怨孟相的人不中用,死则死矣,也不给活人创造一点机会。绛月挨着她浑身乱颤,车夫缩在墙角尿湿了裤子。
四名亲兵依旧面无表情,等雨停了,头领方道:“范主事,我们走罢。”
晚词给车夫一锭银子,一匹马,打发他走。她和绛月上了马车,一名亲兵替她们赶车。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沙河边,一只大船停泊在此。
吴典见他们来了,急忙下船,笑容满面迎上前,作揖道:“范主事受惊了。”
宋允初的心腹长史官,晚词当然认得,打量他一番,却问道:“阁下是哪位?”
吴典报上姓名,晚词还礼道:“吴先生,这几位小将适才杀了孟相的三名手下,我小小一名刑部主事,敢问何德何能值得鲁王如此相待?”
吴典道:“范主事才高八斗,王爷不忍你被人断送,再三叮嘱我不惜代价,也要将你平安护送到济南。”
晚词不信宋允初有什么惜才之心,这个人劣迹斑斑,任何美好的品性都和他沾不上边。她见吴典态度殷勤,近乎谄媚,心中有数,宋允初想必是看上女扮男装的范宣了,忍住一声冷笑。
上了船,说了会儿话,吴典让一名丫鬟送她和绛月去中舱休息。舱房布置得精致华丽,晚词却感觉身在逼仄幽暗的死牢,明明是七月里,冰冷的气息笼罩四周。
吃过晚饭,那丫鬟出去打水,绛月无措地看着晚词,道:“姑娘,这下如何是好?”
晚词低声道:“稍安勿躁,我们现在就算逃出去,也会被孟相的人抓住。不如让他们送我们一程,到了通州再说。”
绛月点点头,道:“姑娘,您说鲁王是不是上回在芙蓉浦见色起意,如今得知您是女子,想将您占为己有?”
晚词不做声,心想若果真只是如此,还不算最糟。她总觉得吴典的态度有些不对劲,这个人很讲分寸,以往对宋允初的宠妾也没有这般殷勤。
“说起来,我家里也出过几桩怪事,范主事想不想听?”
回想那日宋允初说话的神情,莫非他认出来了?晚词心下觉得不可能,却忍不住害怕。她和十一娘的计划,要说破绽,只有一个,就是棺材里的石头。寻常人绝不会去开棺,可是宋允初不一定。
她不怕自己受难,当初选择这条路,她便想好了,十一娘来去无踪,谁也捉不住,至于自己,搭上性命也值得。哪知十一娘不是浪迹江湖的飞贼,而是朝堂之上的章侍郎。她若知道,怎么会答应他!
这个满嘴谎话的贼囚,早就算计好了,根本不给她选择的余地。
“姑娘……”绛月见她泪流满面,自家心里也是酸楚,拿出手帕替她拭泪,安慰道:“姑娘是文曲星下凡,有太上老君,文殊菩萨,文昌帝君,满天神佛保佑,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保佑,就算有,也是有情人假扮的。他并非无所不能,他也会遭人算计,受伤流血。倘若连累他,如何是好?
晚词越想越怕,低头靠在绛月单薄的肩上,泣不成声。
吴典知道范宣多半便是王妃赵氏,想她金蝉脱壳,与人私奔,摇身一变成了范宣,女扮男装,欺君罔上,还叫王爷念念不忘,简直有些佩服。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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