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至于你说的别的生计,这个,小满也跟我讲了。”嫣然沉吟了一下,美目扫了扫白秋,“摊子被流氓砸了,说明你被人盯上了,在盯上的人没彻底罢休之前,我的意思是先停一停,避避风头,后面再开摊。你现在在我们上官家,我已通知了管家下月起算你的例钱,先一月一两,做好了,再给你涨。白秋,真对不起,不能给你太多,上官家有上官家的规矩,大家都是这样一步一步爬起来的,不信你问小满,他刚进来领的也不多。”
“不不不,这就很好了,一月一两,好极了。”
包吃包住,又说给换大房,还有一两的例钱,这样的美差,白秋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虽然不能开摊子有点遗憾,但讲真,以他目前的情况,就是给他开,他也有心无力,不如就按小满说的,先攒些时日,也看看市场,等时机成熟,换条街支个面摊或什么摊,日子还长!
白秋都是这个打算,小满总有一天会不想和他过了,他也总有一天在上官府呆不下去,等他呆不下去的时候,就是他重新开摊的时候。
“三小姐,你赶快吃,再不吃,饭都凉了。”白秋擦了擦手,不再纠结未来,也不再独自发愁,他把菜往嫣然处推了推,想着等下再旁敲侧击地问问锦儿的伤势,却不想收到了更劲爆的消息——锦儿开商铺了,就在十八里街。
喜庆的鞭炮从街头响到街尾,嫣然给的本钱足,锦儿胃口大,竟连开了两间,一个是古宝斋,专门品鉴玉玩;一个是锦秋记,做糕点。
锦秋记,锦是锦玉的锦,秋,是他白秋的秋吗?
白秋的心颤了。
烫金朱红的三个大字,就像最美好的誓言,把一切残破重新拼凑,嫣然以为锦儿的糕点铺会叫锦嫣记,因为没带嫣,还小小地发了通火,偏偏锦儿的回复又无懈可击。
“我这个糕点铺主打的是桂花糕,锦桂记,锦花记,都不好。我想既然桂花是秋天的花,不如就叫锦秋记。雅致,独特,这才是我锦玉的牌子。”
“那怎么就想到要做糕了?你一个男人,懂做糕么?”
“我不懂,师傅懂就行,你看,在古宝斋品鉴得趣了,去锦秋记买些糕点边吃边接着玩,不是很好吗?”
锦玉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他才不会告诉嫣然,古宝斋是他积累人脉的地方,锦秋记,才是他真心喜欢的。
“秋哥,你去弄点芋头吃好不好?”
小小的茅草屋,锦儿喝了糖水仍觉不过瘾,肚子里的馋虫来回蛄蛹着想要吃甜,他就赖着白秋,撒娇要甜。
白秋找出了糖罐子,这年头,白糖价不低,一罐白糖要以年为单位去用,到了锦儿这,就变成以天为单位了——烙饼要放糖,包汤圆要放糖,喝汤要放糖,喝水也要放糖。
糖片极速消耗,才两个月的时间,白秋存了一年的小糖罐就空了。
“锦儿,没有糖了,哥哥明天出去,给你找酸浆草好不好?”
酸浆草是农村常见的野草,叶子可以吃,入口酸不溜秋,嚼一嚼却有甜味,好多孩子拿它当零食。
白秋也拿它哄孩子,可他的大孩子、小宝贝,锦玉,锦儿,却丝毫不给他面子,“酸浆草不好吃,你明天去含香园给我包一包海棠干吧!”
“海棠干会不会很贵呀?对不起,锦儿,哥哥好像没那么多钱。”
白秋为难地低下头,漂亮的小脖子是藕一样的白。
锦儿一听没有海棠干,也没糖片糖馅,便撅了嘴,转过身,不说话,只留纤细的背影冲着白秋。
他没逼白秋去给他想办法,他知道白秋的难,只是他也没法高兴,谁叫那是他的本性,他的本性就是任性。
刚来花溪村,他还想装一装,寄人篱下,总要乖一点才讨喜。后来为什么不装了,因为在白秋面前,他没有装的必要!他清楚地在男人眼中瞧见对自己的爱意,藤藤草带来的何止一个泄欲的屁股,还有白秋的真心。
锦儿确信白秋是他的东西,是他的,就不怕白秋走,白秋也不可能走,他爱他,爱的超过自己的生命!
所以锦儿允许发脾气,发会无声的脾气,他打算让白秋带着他,去原先求他帮忙的那些农户家,靠写字赚点零花。他没想要自己花,海棠干,那么好吃,秋哥还没吃过呐,要给傻乎乎的秋哥吃,以后,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他都要给秋哥!涌泉橘、姜糖饼、海棠干,太多太多,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品味。
跟白秋一块,本身就是件很甜的事了。
锦玉闭着眼,一寸寸抚摸匠人搭造好的柜台,柜阁里一包点心都没有,有,他的秋哥怕是也买不起。
他应该在清丰县的某个地方当乞丐,或者,留在花溪村,给刘强王二之流做了长工,他得被赶出去日夜劳作吧?翻土,挑籽,播种……
他再也没有余力去填满那糖罐,更不需要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他嘴巴里那点馋,跑到山上去捉蝈蝈。
锦玉永远不会忘记,在他嚷着想吃甜的第二天,床头出现了一个蓝布包,布包里安静地放着块水晶饼,酥软的白得像雪似的皮,缀着红色的俏花点,布心散着已经掉落的皮屑,不知多么急被颠着一路跑回来。
窗外有蓝蓝的烟,白秋起的比他早,正顶着乱蓬蓬的头,在贴锅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