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烂的米粒和着捣成丝的南瓜一入腹,暖烘烘的热劲便从肚脐眼绽开,驱散了阴冷的寒,舒服的嫣然脚指头都蜷了起来。
再夹块小豆腐,醇香酱汁不急不躁,淋在弹滑的豆腐上,没有香醋在孕期那么恰如其分的调味,也不似辣椒,搅着芝麻激起人一背的飒爽,只是块最平凡的南瓜,最平凡的小豆腐,和最平凡的水芹菜,却带来比山珍海味还要美好的感受。
嫣然的胃在她吃到还剩小半碗时就已经好了,烛光下她看白秋,对方那双钝圆眼十分像某些招人的小动物,跟这样的一张脸说男女有别,好像是有点上纲上线。
锦玉为了生意已连续几晚睡在铺子,嫣然如今身子重了,不方便外出,锦玉又不回来,她憋的难受,心思敏感,那付女儿痴态便浮涌上来——她想倾诉,想说话,想被人爱抚。
嫣然是第一次当母亲,过去她只知为娘者神圣庄重,对待子嗣虑之悠远,却不知万物皆有情欲,月份越大,她心里那处空落就越深,千抓百挠只想有个东西迅速把它填满。
锦儿有那个东西,作为丈夫,锦儿也该使那个东西,至少该陪在马上生产的妻子身边,可他却只顾着忙两个铺面的生意。
每当春杏去催,捎回来的口信都是晚点回,到了晚点,人还是不回。嫣然一夜等着一夜,直把千金小姐等成了平民家的怨妇,一发火,乳母就劝她,说男人有事业心是好事,让她别去打击。
可谁在乎什么事业心!
她上官嫣然若图个有事业心有前途的男人,一开始就不会叫锦儿入赘,她需要什么,她需要锦儿什么,锦儿真的不明白?
“白秋,你也开过摊子,你说,赚钱真那么有乐子?”
第75章揣蛋小母鸡
挣钱能有什么乐子呢?数钱才有乐子,给自己准备一个钱匣子,干完一天,摇一摇,听听那铜钱的响,响声大说明赚的少,响声小说明赚的多。
白秋只盼它摇不出声,所有铜钱都挤在一块,挤的钱匣子沉沉的,一只手拿不住,要两只手一起,托的可不单是木盒,还有未来日子的盼头呢!
“赚到钱当然开心。”
白秋说:“小姐不也在做生意吗,难道不开心?我才进府一个月,看到街上行人穿着上官家布庄出来的布料,都觉得很自豪,小姐肯定更自豪了。”
“初时可能会有,慢慢也就淡了。”
嫣然浅浅一笑,笑意未达眼底,就着明晃晃的烛光,白秋发现,三小姐好像瘦了,神情也带着点郁气,虽说是笑,总觉得笑的很勉强。
这么晚了,锦儿也不在,他都不陪着三小姐吗?
想到这白秋猛地一拍头,是了!他最近的确很少看到锦儿在家,即使去了铺上,三回中两回锦儿也是不在的。
吴师傅说,锦儿很在意铺上的生意,锦秋记的客户他去谈,古宝斋的门路也是他去探,听说京中赌石大热,已经成了富家贵族子弟游戏的新标杆,锦儿四处托人找关系运石,想将京中的赌局复刻到清丰县。
吴师傅闲聊时提过一嘴,说锦儿打算过些日子进京呢!过些日子……是中秋前,还是中秋后?
应该是中秋后吧,管咋这家宴不能躲,可要说中秋刚过他就走,又把嫣然置于何地了?
三小姐这肚子眼瞅着也八个月了,这个时期最是关键,人家动物都知道,母的要下崽的前几天,公的不能出去打猎。怎地锦儿心这般大,他完全不关心嫣然和她肚里的小孩?为什么?是因为生意,还是……
白秋忽然想起之前锦儿挨着后门紧握着他的手,心里七上八下。
他在想一种情况,一种可能,或许是他自作多情,但是,谁能说得准,这里面和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锦儿曾说忘不了他。会是真的吗?他会是为了他才冷落了三小姐?
“看来你也发现了,呵,不光是你,大家都发现了,锦郎最近基本不回家,他脾气大了,心野了,我让春杏去叫他,几次都叫不回来,他是真的想逃开我,或是,孕期的我变得没滋味?白秋,你也是男人,你告诉我,我现在真的很没滋味吗?”
嫣然冲着白秋苦笑,手里捏咕着两只荷包,荷包上绣着鸳鸯和并蒂莲,虽说绣工略显稚嫩,从针脚的细密程度也能看出做它的人很用心。
三小姐,这可是三小姐!在戏台上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三小姐!如今为了锦儿也洗手作羹汤,行走处尽显女儿家姿态,锦儿这样冷落她,实在是不该!
可是白秋又能怎么办?嫣然想听他的主意,他能说什么?某种程度上,他和三小姐一样,都是被锦儿抛弃的人,无论是山间的野草,还是天上的明月,锦儿都不稀罕。
“怎么是你的问题呢,小姐,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好看。”
“但为何他不理我,也不愿……碰我?”
嫣然脸上有几分发烧,更多却是一个女人的酸楚,“假如不是我变丑了,他为什么不爱回家了?我之前还猜测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什么人……可就这段时间观察来看,两间铺子根本就没有女眷,来回谈生意的都是极为熟知的朋友,他们看在我的面上也不会领锦儿去那种风月场所,小满也说锦儿身边没人,那为什么……奶妈说是因为锦儿迷上了赚钱,她说男人不光迷恋声色,更迷恋权力和权力带来的声望荣誉,锦儿沉浸其中了吗?我是该笑还是该哭?我到底该不该去支持他?白秋,你知道吗,我最近很想他,明明他就在我身边,我却感觉他离我比他跟原隋去东洋时还要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