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太太送回市中心的家。”路康吩咐了司机,又转头对路白菲说,“你跟我下来。”
路白菲没有表示任何意见,跟着父亲下了车。他们穿过这片本地最早修建的别墅区的弯曲长廊,相对无言地走了十分钟,最后在一栋中式小楼前停住了。
路康摁响门铃,一个算得上是路白菲远房表叔的中年男人很快来为他们开了门。
路康和对方稍作寒暄,路白菲站在一旁没有出声,而后他跟着路康一同上楼,进入了二楼北面的一间古朴书房。
在路白菲的记忆里,他和父亲还从来没有在如此严肃的气氛中谈过话。
“我听你妈妈说了,是真的吗?”路康神情威严,问得也很直接。
路白菲沉默少许,说,“是真的。”
路康的愤怒已然掩饰不住,他没有对路白菲动手,只是又问了一次,“你想清楚了,是真的吗?”
路白菲没有想过会和父母闹得这样分崩离析,但他也不能弃祁嘉于不顾。
于是他以尽量诚恳的态度,对父亲路康说,“爸,虽然您了解得可能不全面,但我的确很喜欢现在的交往对象,也想和他一起走下去。希望,您和妈妈能给予理解。”
这样的事,放在任何一对中国父母的身上,恐怕都是无法理解的。
路康看向路白菲的眼神逐渐复杂。他一直把这个独子当作自己人生的骄傲,也从不吝惜在外人面前夸奖他,更寄希望有一日他能把家族的事业做得更上一层楼。然而此刻的路白菲却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了,他无法认同儿子的选择,谅解更是无从说起。
路康不是易于言表的长辈,在对路白菲的极度失望之下,抬手指向悬在墙上的一块横匾,那上面刻着路白菲爷爷亲笔书下的“华鑫堂”三个字。
路康冷声说,“你跪在这里,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路白菲闻言,一下愣住了。
路康又指着那块以名贵鸡翅木刻成的匾额,口气愈发严厉,“你想想当初在爷爷病床前向他老人家承诺过什么,再看看你现在耽于声色不成体统的样子。你就跪在这里,没想明白不要起来。”
路白菲自觉在恋爱这件事上,自己是有刻意隐瞒的过失,对于父母理应心存愧疚。他虽然觉得父亲说得有失偏颇,却也没有多做分辩,沉默地走到正对横匾的方位,屈膝跪了下去。
人生的前二十一年,路白菲一直是在家人的呵护之中长大,也养成了他温润谦和、处事端方的性情,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与父母产生如此之大的隔阂对峙。
路康在他身后关上了门,继而又将书房从外面反锁了。
路白菲一言不发地跪在房间中央,他身穿一件浅灰色的衣服,几乎快与这片昏暗不明的暮色融为一体。寂静之中,听见门外传来父亲路康的声音,“把钥匙给我,你们谁都不要进这间书房。”
路白菲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听凭外面的人声与脚步声一同远去了。
书房角落里摆着一台老旧的座钟,秒钟清晰地转动着。路白菲挺着背脊,头微垂,听着座钟里传出时间流逝的声音。过了约莫三四十分钟,他已经跪得双腿酸麻了,书房门重又打开,路康走了进来。
路白菲没有回头,听着父亲的脚步声平缓而入,直至停在自己身旁。
“想明白了么?”路康沉声再问。
路白菲知道什么是父亲路康心中的正确答案,但他无法说出口。
“我很喜欢他。”路白菲面沉如水,声调平稳,“如果这是您认为的想不明白,但我可能要一直不明白下去了。”
路白菲的执拗是路康没有料到的。
他这个儿子自小模样俊俏,为人友善,加之学习考试也总在学校里名列前茅,一直很让路康和白莎为他骄傲。
如今却为了一段上不了台面的恋情不惜与父母对抗。跪了这么久,竟然没一点悔改的意思,路康顿觉极怒攻心。
他转身去书柜里抽了一根戒尺出来。这是他与弟弟在小时候调皮捣蛋时,父母用来管教他们的东西,也曾让幼年的路康闻之色变。但如今的社会早已是一片溺爱孩子的氛围了,路白菲从小到大都没有挨过打。路康这时把戒尺拿在手里,心也跟着沉了沉。
第28章要是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
作者有话说:白莎独自回到市中心的家,坐立不安地过了一个多小时,忍不住给老公路康打电话问问情况。路康不想她担心,就哄他,“小路在书房里反省,你早些睡吧。”——只字未提路白菲一直跪着,不肯服软,还被戒尺抽了十几下的事。
白莎根本睡不着,想起今天返程路上儿子那一脸决绝的样子,担心他们父子俩说不到一块去,思前想后还是叫来司机又把自己送去路家的老宅。
这时已是深夜了,白莎刚一进门,路家的亲戚便压低声音跟她告状,“嫂子你快劝劝路总,他让小路跪着呢,跪了好几个小时也不知道孩子受不受得住”
路白菲是那种天生招人疼爱的小孩。这对亲戚夫妻自己没有孩子,一直挺喜欢被路家上下一致视为继承人的路白菲,眼看着他在书房里被训诫责罚,心里很不是滋味。
白莎一听说路白菲被罚跪在书房里,立刻就炸了,踩着高跟鞋快步上楼,路康正从隔壁房间出来,一见着白莎,平日的威严去了一半,有点慌乱地说,“莎莎,你怎么来了?司机送你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