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春咳了一声道,大半截已埋在土里的人,怕什么不客气!我只不过为青龙教着想,好不容易教中百废待兴,笑尘也有一批死忠之士,一批生死之交,你如此做,恐怕教众难以心服,便要生乱!
他的死忠之士?拓跋孤冷峻道。青龙教是我的青龙教,不是他顾笑尘的青龙教。教中之人,只需要对我尽忠,若只知对他尽忠,那这些人倒不如不要了罢!
徐云春气道,你如此刚愎自用,终有一日教毁人亡,休要怪老朽不曾提醒你!
我是不是教毁人亡,轮不到徐长老你费心!拓跋孤也一样生怒。倒看看是我先教毁人亡,还是你先进了棺材!
徐云春气极说不出话来,又重重一顿拐杖,转头离去。
漫长的下午终于清静了。拓跋孤重新坐下,可那案头原本在看的纸卷,却也变得分外招人心烦。
他原在看霍新找来的一些关于青龙教早年镇教之兵青龙剑的事情。若徐云春不来找拓跋孤,拓跋孤原本倒想找他的——这些历史,或许终究还是那两个长老知道得多些。但如今这一番交锋,他怎样也没法开口去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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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他胡乱将纸卷推开。顾笑尘的事情,他始终不觉得自己错了——反正他习惯了人人对自己俯首帖耳,似顾笑尘这样的,他早就有点不待见了吧?现在顶上来的那个副手是个单疾风一般性格的人物,做起事来全然不似顾笑尘,很是一板一眼。这种听话的人才好吧?
他倚在椅子里,抬头向屋顶看,无端地想起了苏折羽。她不在,没有更好的照顾邱广寒的人选,这让他心烦;可是他更心烦的或者是她不在,没有更好的照顾他的人选?
因为,有谁比她更听话呢?
如果是她,邵宣也和姜菲——决走不掉的。他心道。
他却做梦也没有想到,几天之后,连苏折羽也会同样地叫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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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折羽原路走回一段,幸好,马儿还在。天色亮了起来,一抹小小的晨光已预示了照旧的炎热。夏至早过,小暑也去了几天了。地上干燥得半点水迹也没留下,只是青草尖上仍沾着几分殷红,让苏折羽还能想起,这是昨晚,她与苏扶风动手的地方。
她稍稍伫足了一下,脸上没有表情——即便是由此想到了昨夜苏扶风那一下舍命相救,也没有表情。她只是回头看了看乔羿。上去。她指指马匹。
啊,这……
苏折羽凝步不动,静默的双唇抿紧了疾风骤雨前的低沉。
乔羿无奈,只得上马。
苏折羽牵了马走。乔羿被她点了穴,本就行走吃力,骑马也算清理之中,可是这般好似高高在上的感觉却莫名地让他觉得心中不安。他偷眼看苏折羽。她的身形平稳,沉静,半分没有浮动。她的心情也正是这样吧。如此冷漠——以至冷酷无情的一个人,可是——他下意识地抓了抓马鬃——我以前,真的错了?
苏,苏姑娘啊。他开口,吞吞吐吐地道。我们要往哪里找那个……苏扶风?
苏折羽只是沉默,不理会他。乔伊已经几乎要窘迫得绝望的时候她才突然开了口。
天都峰。
为什么去那里?乔羿不解。
那是她的老巢,她总要回去的。如若她不去,那就先把天都会捣了。苏折羽口气不紧不慢。
乔羿喉咙里抽了口气。他不是不知道拓跋孤血洗伊鸷堂的事情,却还是没料到从苏折羽口中,也可以说出这么像的话来。
他几乎迷惑了。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他犹犹疑疑地想。我刚刚想把她当好人看,她却又不是好人么?
日头渐渐毒辣起来。乔羿抬着袖子遮挡阳光。从马背上望去,苏折羽小半个侧脸上滴下来的汗珠,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苏……苏姑娘啊。他还是这样开口。你累了吧,你坐上来休息会儿,我下去走就好了,我保证不逃走的,好么?
苏折羽却只是走着,恍若未闻。
乔羿不敢再多话。一直到了下午,他早已饥肠辘辘,嘴唇更是干得要剥裂了下来,却也只咬着牙不敢出声。
好不容易走到了一处歇。乔羿眼见再下去又要走远,实在忍不住,叫道,不能喝点水么?
苏折羽也不回头,只是停了停,似乎是一犹豫,拉了马调了方向,向那溪边走去。
她也真的有点渴了,可是见了水,却不知为何,先出起神来。
这几个时辰下来,乔羿的穴道其实已经自解,他自己却还未察觉,到水边心下一高兴,手脚一动,才自知晓,也顾不得什么地翻身下了马,到那溪边痛饮。偷眼看苏折羽,她还在静静发着愣,半晌,才见她伸手沾了几滴水,抚到自己唇上。…
她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久远,却又神秘,甚至她的脸上会出现一些奇异的、陌生的表情,像是温柔,像是羞涩,而后,却又好像失落了,低下头去。
苏姑娘,你……没事吧?乔羿小心翼翼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