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微微一愣,随即缓缓笑开,语气颇为感叹:“你奶奶的性格你还不知道?那可是典型的巾帼英雄,我对她的担心可比她对我的多多了。不过好歹,咱们俩也就这样互相扶持着过了几十年,见惯了多少生死。你看她走的那会,还不是反过来安慰咱们呢吗?”
路子谦笑了笑,也陷入了回忆中。
路家奶奶出身旧时的官宦人家,幼时上过私塾读过四书五经,后来上了新学堂,深受革命风潮的影响,留洋回来后,便直接做了前线战地医生,与路爷爷也是在一次战役中认识,然后相爱相知相守,风风雨雨过了几十年。这是一个特别独立坚强的女人,有思想有文化,而且豁达勇敢。
即便是最后身患癌症躺在病床上,她也是一派安然,将所有的事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还要反过来安慰身旁的人。对于生死,她早已司空见惯,早已看得很淡很淡了。她是含着笑走得,很安详,似乎没有丝毫痛苦。
路子谦沉默了许久,最终也只是淡淡答道:“爷爷,搁以前,我还真不怕什么生生死死的。我觉得我活的也挺精彩的,人家有的我也有了,人家没有的我也想办法给它弄到了,事业有成,感情丰富,身边美女如云。”他笑了笑,语气倒是轻快不少,“但我后来明白了,我那时候想的那么豁达,不过只是因为我还没遇到我真正在乎的。就像您说的,我如今妻女双全,家庭甜蜜,但却是这样,我却越发害怕了。我舍不得死,舍不得就这么丢下他们。再小心眼地退一步来说,您说万一我还真就这么倒霉给阎王的闺女看上,招我去做面首什么的,我一想到我媳妇儿叫别的男人老公,我闺女叫别人爹,我就更不想手术了,我还真就觉得特别特别闹心,真的。”
路明远看看他,神色慈祥,笑道:“你这贫样,我可是多年没见了。”
路子谦笑笑,笑容里也多了几分活力。
“这都是萧潇和安安的功劳吧?”路明远笑笑,轻描淡写地道:“你舍不得老婆女儿和别人一起,那你就舍得让让他们每天因为你活在担惊受怕里?爷爷我可不是劝你去死,我只是相信,你奶奶的手术刀下救了这么多人,上天不可能不给咱们家这么点福报。”
路子谦的脸色变了变,许久之后终于还是起身,朝着老爷子的方向,表情平静,话音坚定。
“爷爷,谢谢您。”
回到房间,他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却没有丝毫睡意,神思极其清明。
其实原本他在一开始,便已经接受手术的准备。可是萧潇的态度,让他开始有些迟疑纠结,甚至于怀疑自己是否过于果断了,如果他真撒手而去,萧潇是否能重新开始?如果她真能好好寻求下一段感情,一辈子幸福美好,他想这虽不是很符合他的心意,却还是希冀的。
然而这几天,萧潇也在对自己旁敲侧击,询问自己的决定。她的态度一直很明确,无论自己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接受,然后坚强地活下去。她和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其平静,平静得出乎自己的意料,甚至说让他觉得恐慌,那种无来由的莫名恐慌,让他迟迟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起身拿了手机,给乔三打了电话。无论如何,他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起码让萧潇的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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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潇接了苏紫电话的时候刚洗洗准备睡觉,睡衣都没穿热,便匆匆换了衣服,火急火燎地开车往苏紫家去。
到了苏紫那儿,苏紫正开了红酒,一个人端着高脚杯,看电视品酒,悠闲自在,似乎与她刚才在电话里说的事根本就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脸上看不到一点点的忧伤情绪。
萧潇进了门,满腹的焦急瞬间抽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好气地看了看苏紫,大小姐正给她也倒了杯,递给她,姿态优雅。
“来,尝尝,这酒不错,是我从乔慕新的酒柜里顺来的。”苏紫的话音永远都是轻轻柔柔的,带着一股子娇媚,淡淡的,但是听着的话,就觉得那股媚意能渗入骨髓,让人情难自禁。
萧潇接过酒杯,晃了晃,嗅了嗅,顺从地饮了一口,端着酒杯看她:“乔三那里来的?你们重修就好了?”
苏紫鄙夷一笑:“谁跟你说我喝他一瓶酒就和他和好了,再说,我和他,从来就没好过,你可别乱整词。”
萧潇不语,抬了眼觑她,淡淡道:“别装了,刚刚电话里挺真诚,怎么一见面又端上了呢?”
苏紫将杯中的余酒一口饮尽,重重放下酒杯,定了定神,这才幽幽道:“你说怎么办呀?乔慕新这个混蛋,怎么就突然逼上婚了……”
听她这难得怨妇一般的语气,萧潇倒是笑出声来:“他也不是第一次逼你吧?我听子谦说,基本乔三每隔三个月都会向你逼一次婚。这次没准也只是例行公事,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苏紫白了她一眼,低低道:“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萧潇反问,神色中不掩好奇。莫非这乔三,终于舍得狠下心了?
“我们,昨晚,做了。”苏紫神色变了变,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做了?”萧潇大惊,惊呼一声。
“你那么震惊干嘛?!”苏紫有些恼羞成怒,没好气道:“对,做了,还做了两次,满意吧?”
“看不出来,乔三还真有能耐,这一大把年纪竟然这么旺盛。”萧潇忍不住啧啧两声,随即好奇问道,“话说回来,你被什么附身了,能这么配合?”
苏紫难得地破坏形象,狠命地抓了抓头发,喟叹一声:“酒后乱性啊……酒果然是个要命的坏东西,你不知道,我醒来时候看到他躺在我身边,整个人都蒙了……”
萧潇摇摇头,斟酌着道:“这事……如果乔三不捅到长辈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你也不至于那么急躁。”
苏紫闻言脸色更是颓废,简直可以用灰败来形容,她将脸隐在了双手后面,轻轻道:“今天早上,乔伯母去他的公寓了,那时候,我还在洗澡……”
“……”萧潇沉默了半晌,终于艰难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做我的伴娘,如果真不行,我把安安先借给你当花童。”
“萧小潇!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苏紫暴喝一声,可惜她天生小嗓门,力度实在不大。萧潇在那里端着酒杯微微笑,这些天压抑的心情也稍微缓解了些。她太了解苏紫,如果她对乔三真的没感情,再喝三坛白的,也不可能发生这事,更不可能会连着两次,想来是好事将近。
苏紫也没好气地哼哼,她本也不过是纠结万分之下将萧潇叫过来排解下自己的郁气,气稍稍顺了些她便开始岔开话题,严肃道:“你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呀。”
“我说的是,关于手术的事情。”
萧潇闻言神色闪了闪,轻轻笑道:“我想子谦应该是想手术的。说实话,我挺害怕的,但是,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苏紫瞅她:“这么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