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青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看着检查单说:“胃溃疡要多注意饮食习惯,戒烟戒酒。”
“这个暂时戒不了,我是干业务的,你也知道,酒桌上避免不了。”
林在野说着不在意,后面几天还算听话,按时吃饭吃药,烟不抽了,酒也不喝了,平时吃饭也开始细嚼慢咽,毕竟林漫还得他照顾,他不能出问题。
快到季南忌日里,林在野准备回去一趟扫扫墓烧点儿纸,回去之前他先去医院看了林漫,买了张火车票,他老家那边还没通高铁,他又不想转车,买的是绿皮火车,晃晃悠悠十来个小时才到。
林在野怕胖子在他老家找人堵他,他是摸黑回去的,老房子早就荒了,住不了人,他直接住在镇上的小旅馆里。
第二天为了避开人,林在野凌晨四点就起了床,打了辆车就进了山。
山还是那些山,天还黑着,只有起伏的连绵不断的外轮廓,深黑色连着深黑色,一路上只能听到树叶碰撞声跟一些不知名的鸟叫声。
山里很冷,早晨下了霜,林在野穿着厚外套还冷得发抖,拎着东西的手都麻了,呼一口气嘴周就是一圈儿灰气。
快到墓地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苍青色的山影清楚了不少。
林在野远远看见一个人影,看身形是个男人,不知道这么早怎么会有人来墓地,他刚想转身躲一下,认出那个男人是站在季南的墓地前。
林在野眯着眼使劲认了认,很陌生,他不认识,他快走了两步。
季南的墓碑已经被人扫过一遍,周围的草也被拔干净了,前面放着一束花跟一些祭奠品,有黄纸钱刚烧过的痕迹。
男人听到脚步声回了下头,跟林在野四目相对。
头顶的天还是深灰色的大幕布,林在野只能看出男人大概身形,他的脸跟表情都隐没在不清不楚的天光里。
“小野,是你吗?”
男人主动开了口,声音很沧桑,听起来是个老人。
林在野皱了皱眉,他不认识他,但他认识他。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走近了才看清,男人少说有六十多岁了,他跟许如青在一起这么多年,老人身上一身高定他还是能看得出来,哪怕是半头白发,也打理得整整齐齐,只是再精心的打扮,也依旧掩饰不住苍白的病气,皮包骨头的瘦,颧骨高高地鼓着。
“这是我妈的墓,你谁啊?”
“我是……”眼前的人话没说完,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看着林在野,“我是杨景辉。”
林在野没听过这个名字,只以为是季南生前的朋友,“哦”了一声:“谢谢你来看我妈,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她……”
男人的声音比他的脸要苍老:“小野,我是你爸爸啊。”
一句话,像一道雷,劈在林在野头顶,轰隆一声,林在野脑子里炸开了花,有一瞬间他听不见声音了。
那些林在野好不容易埋在地底下的记忆,一下子就被他一句话翻出来了,连带着刺鼻血腥的味道。
“林在野,你就是个小野种。”
“我不是你妈妈,你别叫我妈,你别叫我妈妈……”
“你爸爸是个强奸犯,你是强奸犯的儿子。”
“你就是个杂种,早晚都会遭雷劈的小杂种。”
“你是你妈跟人在野地里偷情生出来的野种,所以你叫在野。”
……
林在野身体里一股闷气往上冲,扭头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直接把他摁在了地上:“是你,你是那个强奸犯?你他妈的还有脸来,你怎么敢的,啊?你怎么敢来的?”
林在野手上力道太大,杨景辉脖子被林在野勒着,脸憋得发青,想咳嗽却咳不出来,眼睛都往上翻白了,只能用力拍着林在野的手腕。
眼看着眼底下的人就要背过气去了,林在野才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脑子里有无数个苍蝇在飞,身体里有无数条虫子在爬,啃咬着他的血跟肉。
“咳,咳咳,”杨景辉挣扎了几下,两只手颤巍巍地撑着地面,好不容易坐起来,又捂着胸口咳嗽了半天,听起来马上就要咳过去了一样。
“是谁跟你说,”杨景辉一句话说不完整,“谁说我是强奸犯的?”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