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站在赵权身边的人一字一句念道:“锦里开芳宴,兰红艳早发。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1”
锦衣公子这边的人亦念道:“玉漏铜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夜开。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2”
两人将笔一搁,皆已听到对方所题之诗,周遭之人纷纷喝彩,或三或两的品评着二人的诗,一时难分高下。
有人议道:“这二位诗才皆是上品,看来难分高下。”
“这位公子所言有理!”
“依在下所见,这位公子的诗分明更胜一筹,怎的说难分高下?”
“兄台所言差矣,某倒甚喜这位公子的诗。”
一时间众人纷纷品赏,各抒己见,周朝皇室本就有胡人血统,向来尚武,只是自□□起,便十分仰慕南方儒雅风流,崇文之风盛行,并无偏废,因而,像这般街头高谈阔论倒也并不十分稀奇。
赵权与那锦衣公子皆是从容闲逸的模样,似乎都是对自己的诗自信不疑。
又有人指着赵权的诗道:“诸位请看,这位公子不仅诗才好,字亦是行云流水,瑰丽逸致,隐有大家之风。恕某直言,诗才或者不分输赢,可二位的字,却有高低之分,方才主人家所言,让二位题诗以分高下,自然是要包括这墨宝的,既然只有一盏花灯,依某之愚见,今日这花灯所落谁家已是明了。”
那锦衣公子嘴角微微一扬,似是对这人的话甚是不屑。
只是这人几句话,倒引得众人纷纷细看二人的墨宝,锦衣公子的字隽秀笔挺,端雅婉丽,颇有卫烁钟繇之风,再观赵权的字,结体遒美,骨骼清秀,当得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美誉。
二者的字皆是难得一见之佳品,亦引得众人交口称赞,如此年轻竟也如此善书,真真倒不负二人之俊逸。
只是二者的字放一起,确有高下之分!
此间皆是些年轻气盛的书生,方才对诗才的争论,皆有道理,谁也轻易说服不了谁,只是此刻却纷纷言道赵权此番应得花灯。
主人家看过二人的诗后,赞赏不已,为难道:“二位公子皆有诗才,各位也已有评论,小老儿委实有些为难,只是花灯只得这一盏,小老儿决定将这花灯赠与这位公子。”说完将花灯奉与赵权。
赵权面有得色,探手接过花灯。
那锦衣公子本是眼高于顶,此番更是以为胜券在握,再未想过自己会败给给市井秀才,见主人家将花灯奉与赵权,便举着扇子伸手拦住。
口中只道:“慢!”
赵权怎想到他这般胡搅蛮缠,早已是不耐了,接过灯只冷冷朝他看去。
那锦衣公子也朝赵权看来,花灯遮掩,他只见赵权一双浓烈的眉有如铁画银钩般,双眼沉沉,有如秋水寒潭,竟未被这花市繁华沾染分毫,此刻花灯微黄的光映照在他脸上,越发显得峰峦起伏,线条有如刀刻般完美。
只听他薄唇微启,低低道:“公子还有何事!”音色虽低,却彷若金石坠地。
霎时间那锦衣公子竟似是被赵权一身的威仪震慑住了一般,只见他手顿了顿,收回了扇子,口中却丝毫不让,道:“此番本就不公,你我比试的是诗才,又与字何干?”
赵权冷冷一笑,道:“你待如何!”
长亭站在赵权身后,此刻见那锦衣公子不依不饶,生怕赵权与那锦衣公子生了争执,小心探手触了触赵权的手臂,赵权回头看她,她只低低地说道:“相公,花灯他若是喜欢便归他罢!我不要了,我们还是走罢!”
却想不到她相公如今已经是亲王之尊,何惧区区纨绔?
赵权见她一副怕事的老实模样,先是有些好笑,继而却莫名有些心疼,低声安慰道:“莫怕!”说完将手中的花灯递与她。
长亭接过花灯,面色为难,有些发怯地看了看那锦衣公子。
那锦衣公子不着意地觑了他们一眼,扬声道:“自然是再择一样来比过!”
面色从容,自信不减。
围观中有仰慕他气度风华的,纷纷出声应和,气氛甚是热烈。
赵权眼睛在他身上转了转,以他的涵养,怎会真的和这锦衣公子纠缠,低低一笑,好整以暇地说道:“恕某不能奉陪!”
说罢低头对长亭一笑,道:“我们走罢!”说完牵着长亭便往外走,围观的人自然纷纷给他让开了条道。
那锦衣公子年少气盛,怎肯罢休,此刻却有些急了,道:“你不能走!”大步向他们追来。
赵权哪里会理会他,脚下停也未停,长亭却挣开了他的手,回身到那锦衣公子近前,将花灯递到他手上,只温言说了句:“你若真的喜欢就给你罢!”
那锦衣公子先是一愣,还未及回神,长亭已将花灯递到了他手上,待她看清长亭面容,并无丝毫嘲笑讽刺之意,实在是真心将花灯让与他的。
他再没想到方才那个目中无人的秀才身边,竟有长亭这般老实巴交的女子。一时间拿着花灯,眨了眨眼睛,却将方才的盛气统统都收了下去。
再看了看长亭,她眼神清澈纯净,竟好似稚童,并无丝毫恶意,只讷讷道:“真的给我?”
长亭笑得无害,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只点了点头,想着周围这么多人,复又有些羞赧,低着头快步走向赵权,拉着他袖子往外走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