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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有呢?”尤其是在欢儿出生以后,“朝臣以皇朝必须有嗣为由要求选秀立妃的奏折不知被我们留了多少。最后是廷争,诜──我是说陛下,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们哑口无言。”她又嗑开了一颗瓜子,等吊足了他的胃口才慢条斯理地公布答案:“他说,郑氏前鉴不远,朕不敢重蹈覆辙。”回忆着当时的情形,眼中毫不掩饰的骄傲与爱恋让裴麟难以坦然。
那时候诜是带着笑说这句话的,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原因,却使得群臣变色,前太子妃郑氏因妒误杀太子的往事历历在目,后嗣重要,当今圣上的性命安危更加重要,皇子可以让皇后慢慢生,反正来日方长。皇后或者哪个妃子真把皇帝给“卡嚓”了才严重。所以自此之后,没有人再提选秀之事。裴麟了然而笑,这确实是最好的理由。当年郑氏的事震惊朝野,他在边关也知之甚详。褚诜此言一出,当然威慑力十足。
幼澜又续道:“不单是朝中大臣,连父亲也因为新皇即位后我不肯让三姐进宫而甚为恼火,前年终于完全失望,让她嫁人了。”她与娘家本就情淡,现在几乎是不太往来。她没有以德报怨的胸怀,将父亲接进京城,封个国公的虚衔,已算是仁至义尽。
“兄长倒是很高兴。”幼澜的三姐夫正是裴麟的兄长裴麒,现任巴州太守,两家早就定了亲的,也难为他竟然不怪乐家的利欲熏心,将婚事延宕了这许多年。
“麒哥应该很喜爱三姐吧。”以己度人,她心中也盼二人婚姻美满。
裴麟欲言又止。
算了,澜儿现在过得很好,他们也只能以兄长的身份给予祝福了,何必徒寻烦恼。
“不说这些了。麒哥你明日就要回去,东北情势险恶,务必一切小心。还有,切勿为国事误了家事啊,有什么中意的姑娘,也该定下来了。”
这几日下来,她不是没发现裴麟眼中仍未消褪的情意,除了感动以及愧疚,她不能也不愿给他其他。惟一能做的,也就只有让他明白这个事实。
她对裴麟,没有过兄长、家人以外的感觉。
除了十三岁那一年的求婚外,裴麟在当年进京选秀前夕还提出过私奔之议。那时候走,最多父亲再找三姐顶替,不会闹得太大。她仔细考虑过可行性,最后还是拒绝了。
从她懂得男女之情起,便一直知道裴麟对她的特别,跟他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会得到最妥善的照顾。而进京,却由于先皇的年事已高与自己不善钻营的个性,注定了一旦入选,便是一场悲剧。裴麟是好人,在得不到回报之下,就算心中有怨也不会轻言分离,放她一人孤苦无依。正因如此,她更不能无耻地去利用他的感情。与其草率决定使得两人将来成为怨偶一生抑郁,还不如离开,让她一人去面对无限的未知与可能。
当时或许只是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喜欢上他的可能。但在遇到了诜之后,就知道了男女间的喜爱与亲情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她不会因为裴麟的注视而脸红心跳,她不会因为与他三两日的不相见而不停思念,她不会想象两人白发苍苍时相依相偎的模样……
所以,裴麟只会是很亲的兄长,很好的朋友。她从没跟诜提起过这件事,如果被他知道,她或许没事,裴麟可不一定逃得脱他公报私仇的伎俩。想象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她微微地笑了。
无论事情如何变化,相信她和诜会在一起,一直。
“我知道。”裴麟心中怅然,相聚不过一月,竟又要天各一方。他忽地想起一事,“皇后,有件事,问出来或许逾矩,但臣心中疑惑,很想得个解答。”
“麒哥,这么客气作甚?你问,我知无不言。”
她既然如此说了,裴麟也就不再藏着:“好。我想知道,新皇刚即位时东北局势不稳,那封以您的名义写来授予退敌之计的书信,并非皇上授意,对吗?”
“哦?你凭什么如此认为?”
“我本来自然以为主意是皇上出的,只是考虑皇后与我有同乡之谊,为让我安心,才以您的名义写来。但我在京这段时间,蒙皇上召见问及边防状况之时,发现皇上对东北的了解并不像信中表现得那样透彻,所以……”
幼澜赞赏地笑,“麒哥,你真是敏锐。不错,那封信是我写的。”不过诜有“审查”,在确定没有可以让他“误会”的言词后才送了出去。
裴麟惊异万分,“怎么可能?你一个女流之辈,从未到过东北……”他起先只是想知道有那位臣子对东北形势了解得如此清楚,想与他结识一下罢了,谁知道竟得到这么震撼的答案!
“我没去过东北,先皇去过,并且经历大小凡四十六战才平定那块土地,他有写札记的习惯,所有收集的资料,运用的战术都存放在弘文馆的秘阁里,我曾经仔细读过。”
她平静地叙述,裴麟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他做梦都没想过,昔日酷爱读书的邻家女孩不仅已贵为一国之母,更是胸罗百万雄兵帮助东北军在那个最艰苦时期顺利退敌的天才智囊。
她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得意,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一如娴静少妇。难怪总觉得如今的她已不同于原来那个虽然聪明有时却有点傻有点可爱的小丫头,原来并不只是嫁作人妇的缘故,更因为她的能力已远远走到了前头,让他──望尘莫及。
敛于内的光华,不会只闪耀一次便告停止,裴麟想起方才她说到群臣上奏被留中时用的是“我们”。
我们?她与皇上?电光火石间,他了解了她所谓皇上的“弱点。”
“你这是在玩火!”焦急之下,他也忘了使用刻意疏远的敬称。不遵妇道,参与机务,把持朝政,一旦被人知道,这些罪名就会铺天盖地地蜂拥而来,到时候怎么收场?
她以为有皇帝的疼宠就足以仗恃吗?
错了!短暂的接触中他可以看出,皇帝虽然宅心仁厚力持淡薄,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她以为他的容忍度有多少,她以为他能包容她僭越权威到什么地步?况且比皇帝更高的,还有祖宗家法!一顶顶大帽子足以压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