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榕的目光从那扇小窗移了过来,转而,弯唇极让人赏心悦目的笑了一下:“既然如此,还不快快请他进来。夜里风凉,莫要冷坏了身子。”
来喜无法知晓新帝究竟从那扇连通着承欢殿的小窗中看到了什么,只隐隐约约能看出所窥见的内容大抵令晏榕心情极好。
这个认知让来喜长长松了口气,躬身应是,很快出去将沈慕之迎进了殿中。
工部的沈学士是新帝自太子时期的心腹——这个几乎是所有朝中大臣共有的认同,而摄政王驾崩之后,沈慕之的官衔更是一跃向上,连升三级,从正三品直接坐到从一品。
除却早已卸除实权只留官位的老臣们之外,朝中的正一品唯有镇国大将军楼苍,和空悬已久的丞相之位。
新帝如此任命,丞相之位究竟落在谁的头上自然不言而喻。
一时间沈宅门庭若市,迎来送往,沈慕之成了新帝登基伊始最红的红人。
身上原本月白色的朝服更换成了从一品的墨蓝,上绣的兰草也换成了仅次于龙凤祥瑞之召的白鹤。
白鹤身形优美,高傲凛然,掠翅而飞,在墨蓝色的朝服上显得格外招人。
从沈慕之走进来时,晏榕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朝服上看了许久,然后眯了眯眼,轻声道:“这套朝服与慕之不搭,待爱卿回去时,孤命礼部重新为你裁一套官袍。”
沈慕之:“?”
若说曾经沈慕之还能勉强勘破一两分晏榕的心思,那么现在的早已一分也看不明白。
如今的晏榕虽然面上谦和温朗,可手段却比摄政王在位时期还要狠厉。
诸鹤……
沈慕之晃了晃神,半晌后才躬身行了礼:“谢皇上赏赐。”
“你我知交多年,何必如此客套?”
晏榕面上笑意温和,转身在龙椅上坐了下来,对殿下的沈慕之开口道,“慕之也坐吧。深夜前来,不知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孤?”
御书房的书案是由百年的楠木制成,书案后的龙椅上竹藤与金龙交相辉映,端得大气奢华。
三年前,诸鹤也曾坐在这里,一边伸手将厚重的奏疏退给他,一边将脚翘上桌来……
不能再想了。
沈慕之闭了闭眼,强行将脑中的思绪压了下去。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在晏榕对面缓缓坐了下来,轻声道:“陛下,今日臣来,是因为陛下曾托付臣去查的……关于先帝与摄政王之间的关系……”
似乎觉得此事有些难以清晰说明,沈慕之微微停了几秒。
晏榕才将诸鹤捉回来不久,此刻又得了诸鹤的保证,心里自然生出一股颇有些自负的勇气:“慕之不必忐忑,孤已知晓皇叔与父皇之间并无牵扯。”
沈慕之:“……?”
沈慕之抬了下眼,像是在心里犹豫良久,最后才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对晏榕道:“陛下,此事牵扯先帝与摄政王。如今他们二人皆已故去,臣本不想多事,亦不准备将此事告知与您,但是……”
晏榕的自信仿佛中途遇冷,甚至连他的神情都凝固片刻:“如何?”
沈慕之将一本泛黄的诏书放在了晏榕面前,轻声道:“陛下,这本诏书是先帝驾崩前的另一份遗诏。在这份遗诏上,写明了要求摄政王为先帝殉葬,并且……”
放在桌上的白绢因为时间变迁而显得粗糙皲裂,就连上面先帝的字迹都已经不再清晰。
可的的确确是先帝的字迹。
大抵是即将不久于人世,先帝的手书显得潦草而歪曲,甚至其中还有一段被勾画抹去的涂痕。
晏榕一行行向下看去,终于看到最末一行。
几乎是同时,沈慕之涩然的开了口:“先帝遗诏上书……要求离王以,侧皇后的身份……殉葬。”
最后的字眼像是落进深潭中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