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酒液在五颜六色的灯烛里显得浑浊。春欢楼里喝醉的客人比比皆是,我没在意,低了头用舌头去卷那液体。楼里的教师对花女们饮酒时的规矩有过严格的训练,什么样的姿态更得客人欢心,舌头要卷成什么形状才最好看,牙齿要露出多少颗才足够勾人千姿百态可以写成几大本教科书。
我足够专业。
“滟滟”有人低如私语地唤了一句。
这二字陌生,我没有抬头,片刻后却听见那人声音大了一点,有点抖地喊一个名字。
“水雨月”
水雨月?
是在叫我吗?
我不是叫水霜霜吗?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那是我的本名。
还干净的时候,我的名字叫水雨月。
这人为何在这里喊我的本名?这个名字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了。而且,这是春欢楼啊,大家称呼小姐都是要喊艺名的。
我很迷惑,就回过头去看。
于是我看见我刚刚眺望过的那个女人仓皇失措地站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她干净得像雪,清明得能将所有的光芒都比下去。
她喊我的本名,但我并不认识她。
“这位小姐是在叫我吗?”
我还有点迷惑,心里想着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人也叫水雨月,或是同音不同字的。也许她也爱穿红裙,也许她也爱喝美酒,这人远远望了一眼,将我认错了。
对面的人却一下子懵了,整个人愣在那里,不敢置信似的望着我。
我也怔了一下,发觉那双漆黑干净的眼睛里此刻居然涌上来那么多难过。
于是我也跟着难过,尽管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难过。
白衣人很惊慌地看着我,然后朝我身后望了一下,神色就缓缓凝滞了。她顺着我的大腿一路往上看到那个男人,以及后面那一片衣衫不整的靡乱场面。
我被她的神色刺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将两幅画面对比起来。她立在前面,背脊挺拔,容色正肃,像高山上的雪松。反正总不像是楚京软绵绵的土壤上长出来的人。
她皱了下眉,我心里便毫无来由地一紧,莫名其妙地多了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就想要拿身子将身后的东西都挡住,不让她看见。
她往前跨了一步要拉我的手腕,说要带我走。她说她回来迟了,还说她来接我回家,她又说对不起,说要带我离开这里。
家?
谁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