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默默跟着打开行李箱,忽然想起来胖子以前说过,衡宁从不让他们进自己家。
或许是有什么不愿给人看到的,温言书渐渐想通了,于是开口试探道:“……不好意思。”
衡宁抬头瞥了他一眼,应当是能领会到他在说什么,便接下了这一句莫名其妙的道歉:“嗯。”
温言书赶忙低声道:“过段时间我就要上班了,出门的时间会跟你错开的,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
这声音和姿态卑微得有点可怜了,衡宁移开目光嘴唇抿了抿,终于还是吃下这一招,妥协道:“没事。”
温言书转过头,面上的表情缓和许多。
事实上如果衡宁真的不愿让自己进家门,温言书绝不会强人所难——拉近关系都方法有无数种,他不会傻到在人家的雷区蹦迪。
衡宁的执行力很强,刚还知会没多久,就从对门拿来一堆打扫工具,一声不吭帮温言书打扫起房间来。
似乎是生怕安排得晚了,那人再提要去自己家过夜这件事。
但温言书不太想让他那么快就走,便拿起扫帚,慢吞吞磨蹭起时间来。
衡宁干活非常干净利落,这点从高中的时候就这样了,他犹记得自己当年目睹他十五分钟打扫完整个卫生责任区、并且角角落落纤尘不染的壮观画面,只觉得这人可能是生下来就抱着金扫帚的做家务的神。
那人把那张窄窄的木床拖出房间,递给他一块抹布让他去擦,转身就拿起水桶往刚扫完的地上泼了些水,认认真真拿起拖把清掉地上的灰。
温言书平时家里都用扫地机器人,刚搬家那会儿也是请的钟点工帮忙,眼前这么大场面完全没经历过。
他瞅了一眼地上的水渍,犹豫道:“这地能干吗?”
衡宁像看智障一般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拧开墙壁上的吊扇,那白色的扇叶吱呀吱呀转起来,温言书逐渐面露恐惧。
“不会掉的。”衡宁有些无语道,“你没吹过吊扇?”
怎么可能没吹过?高中那会儿他们座位的头顶上就有一个,夏天趴在下面睡觉舒服得很。但那毕竟是又高又宽敞的教室,眼前这待俩人都嫌挤的小房间里,温言书真的生怕自己早起伸个懒腰,就给这吊扇削了一半去。
衡宁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头顶,无奈道:“现在冬天基本用不上,夏天你要还在这儿就买个小电扇吧,这边空调估计开不了,会断电的。”
冻得手脚发凉的温言书本还琢磨着,衡宁一走就把空调开大风吹吹,这话一说,整个人都要从中间裂开了。
没有地暖没有空调,暖气片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甚至洗澡没有浴霸,水温全看当天天气,温言书这个怕冷的变温动物只觉得怕是今晚都要熬不过去了。
衡宁看他面色不好,反倒是笑出来了,揶揄般问道:“交了几个月房租?不行换个地儿住吧。”
温言书刚好被寒意逼了个冷颤,原地跺跺脚,反问道:“交了一年,换不起了,没地儿住你留我吗?”
衡宁立刻抬手请求休战。
电风扇加窗外呼呼的冷风,很快把地上的水渍吹干,也迅速把温言书吹了个透心凉。
他搓着手,动作僵硬地擦着摆着东西,很快又开始可怜巴巴地吸鼻子。
衡宁看了他一眼,刚好身后咕噜噜的电水壶烧开了水,他转身,又回到对门自己的房间。
温言书的目光也跟了过去,那人开门关门的动作极快,似乎生怕自己看见里面藏着的什么东西一般。
于是他也就缩回脑袋,不再往他家看了。
片刻后,衡宁拿了个水杯回来,放在床头柜边装满开水,认真擦干了杯壁的水渍,又倒着甩了两下,确定不漏水,才递给温言书,冷漠道:“烫的话裹个毛巾。”
他家没有热水袋,就简易地做了一个给温言书暖手。
温言书双手捧过杯子,经过玻璃过滤的温热瞬间顺着指尖攀满全身。他舒适地眯了眯眼,舒适地松了口气。
真的很像一只沉迷烤太阳的猫,衡宁盯着他白皙的双手心想,这人是真不怕烫,装了开水的玻璃杯就这么抱在手里,丝毫没有撒手的意思。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盯了他太久了,直到面前这人抬起头看他,圆圆的杏眼盯着眨着,衡宁才惊觉不妥,转身干自己该干的事去了。
什么叫自己该干的事情,衡宁一遍擦窗子一边觉得莫名其妙——他的家务怎么就成了自己该干的事情了?
但他转念又想,自己着急忙慌帮他收拾,主要还是怕他再要去自己房间借宿,所以这不是在帮温言书,而是在救赎他自己。
稀里糊涂终于劝好自己,看见温言书正埋头捣鼓自己从隔壁拿来的吸水拖把,衡宁又忍不住问:“你是从来不干活儿吗?”
温言书局促地收回手,不敢再碰那拖把:“之前都有朋友帮忙……”
离开高中之后,温言书这款就变得吃香起来,总不缺有免费劳动力送上门来。
他可能真的天生长得生活不能自理,哪怕就是当初跟七八个同学挤群租房的时候,也因为“看起来太瘦了怕你折断了”、“一看就不会干活儿”、“你这样的就不该干这些事情”等等奇形怪状的理由,被人分担走了一些难度系数较大的脏活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