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黑豹没有笑。
他的脸仿佛忽然又变成了一整块花岗石般,完全没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罗烈。
面已端上来了,面的热气在他们之间升起,散开。
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忽然又变得非常遥远。
那卖报的男孩子已发现坐在罗烈对面的是黑豹,已看见了黑豹冷酷的脸。
他眼睛里忽然露出种说不出的恐惧之色,一步步慢慢地向后退,绊倒了张椅子,跌下去又爬起,头也不回地冲了回去。
罗烈还在微笑着:“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又聪明,又能吃苦,就像我们小的时候一样。”他微笑中带着点感慨,“我想他总有一天会爬起来的。”
黑豹没有开口,甚至好像连听都没有听。
罗烈从面碗里挑出块鳝鱼,慢慢地咀嚼着,忽又笑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我们到小河里去抓泥鳅和鳝鱼时,差点反被鳝鱼抓了去?”
黑豹当然记得。
那天他们忽然遇到了雷雨,河水突然变急,若不是罗烈及时抓住一棵小树,他们很可能就已被急流冲走。
这种事无论谁都很难忘记的。
“我也记得那块糖。”黑豹忽然说。
“什么糖?”
“波波从家里偷出来的那块糖。”黑豹的声音冰冷,“谁赢了就归谁吃的那块糖。”
“你赢了。”罗烈笑道,“我记得后来是你吃了那块糖。”
“但波波却偷偷给了你块更大的。”
罗烈目中仿佛有些歉疚的表情,慢慢地点了头,这件事他也没有忘记。
“在那时候我就有种感觉,总觉得你们并没有将我当作朋友,总觉得你们好像随时随地都在欺骗我。”黑豹的眼角已抽紧,凝视着罗烈,“直到现在,我还有这种感觉。”
罗烈叹了口气:“我并不怪你。”
“你当然不能怪我。”黑豹冷笑,“因为直到现在,你还是在欺骗我。”
罗烈苦笑。
黑豹连瞳孔都已收缩,看着他一字字地问:“你几时来的?”
“半个月之前。”
“不是昨天早上才下船的?”
“不是。”
“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因为我做的事,并不想让你完全知道。”罗烈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才接下去,“就正如你做的事,也并不想让我完全知道一样。”
黑豹慢慢地点了点头:“我记得你说过,为别人保守秘密是一种义务,为自己保守秘密却是种权利,每个人都有权保护他自己私人的秘密,谁也不能勉强他说出来。”
他冷酷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一丝嘲弄之色,接着又道:“只可惜无论谁想要在我面前保守秘密,都不是件容易事。”
“哦?”
“因为他无论在这里做了什么事,我迟早总会知道的。”
罗烈笑了:“所以他不如还是自己说出来的好。”
他笑容中也带着种同样的嘲弄之色,只不过他嘲弄的对象并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黑豹冷冷地看着他,在等着他说下去。
“我说过,高登是我的好朋友,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任何事?”
“现在我虽然已没法子救他,但至少应该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这半个月来,你一直在调查他的死因?”黑豹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