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先生露出哀求的目光:“顾姑娘,你是知道的,我们长生班一向是以演武生见长,这次排《小翠》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旦角,就想请江南德香班的惠香来演,可她师傅和我有点过结,如果说是我请,不仅是请不来,恐怕还会横加阻拦。我思来想去,没有哪个有姑娘这样的伶俐劲,只得厚了脸皮来请姑娘……。帮着送封信而矣。”
“这……”顾夕颜犹豫道,“我出门是极不方便的。等我回去后和端娘商量商量再给先生回话,您看如何?”
黄先生面露希翼:“那我就等姑娘的好消息了!”
顾夕颜笑着起身朝黄先生曲膝行了一个福礼:“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免得端娘找不到我焦急。”
黄先生忙送她出门。
顾夕颜神色有点匆忙地出了滴翠阁。远远的,正好可以看见红桥旁搭起来的青顶棚子,还有一个深蓝色的身影正在棚下弯腰干着活。
顾夕颜提起裙摆朝红桥方向跑去。
“快快拦住她。”一个低沉醇厚地声音在她身后低低响起,却如晴天霹雳般击在了顾夕颜的心间。
她暗叫一声“不好”,一面加快了脚步使出全身地力气朝红桥方面跑去,一边高声喊道:“赵嬷……”
最后一个“嬷”字还没有喊出口,顾夕颜停住了脚步僵在了那里。把没有喊出来的话咽了进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瞬时笼住了她,脖上架上了一柄泛着秋水般寒意地利剑。
红桥那头,穿着深蓝色衣裙的赵嬷嬷正疑惑地抬头四处张望。
顾夕颜到吸一口冷气,眼角眉稍都不敢动一下。
一阵风吹过,白玉兰皎洁的花瓣轻轻地落在了顾夕颜的肩上。然后又慢慢滑落在她银红色的绣鞋旁。脖子旁剑锋的寒意如蛇般轻轻地从脖子滑到了胸口。好一会儿,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黄先生,你和我也算是半个师徒,有什么话不好说地,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的,何必要剑弩相见,坏了情谊了!”她声线甜糯,透着丝丝娇憨,说不出的撩人胸怀。
黄先生轻轻咳了一声。喃声道:“公子,你看这……”语气中颇有一些求情的味道。
顾夕颜静心屏气地等着对方答复。
“顾姑娘,我们进滴翠阁说话。”阻止她逃跑的那人道,声线醇厚,如大提琴低鸣。顾夕颜再也忍不住蓦然回道。
鸦青色的软绸衣裳。小麦色的皮肤,深邃的五官。明亮的眼眸,还有因紧紧抿着嘴唇而流露出的刚毅表情……顾夕颜不禁低吟:“真的是你啊!”
那人眉角轻挑,剑锋微微逼近。顾夕颜头皮发麻,心生寒意。她苦笑道:“公子,您不认识我了吗?我们见过一面的,在栖霞观,光明殿。那天您也在那里上香……我当时穿着一件黄色的裙子……”
她总不能说自己第一次见他是在栖霞观的香玉馆里吧,那时候,这位拿剑指着她地“公子”可正在追逃妻,狼狈的很!
黄先生眼中闪疑惑,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顾夕颜。
那人将头朝顾夕颜轻轻地扬了扬,示意她进滴翠阁去。
顾夕颜不敢再有什么动作,立刻乖乖地率先走进了滴翠阁,黄先生跟着他们后面轻轻掩了门。
滴翠阁还保持着杏红收拾的样子,一张四方的桌子,桌前有两张太师椅。
进了屋,那人收了剑坐到了太师椅上,目光深邃锐利,神色凌冽端肃,举止间敏捷优雅,蕴含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
顾夕颜完全相信,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取自己地性命。
她不敢有任何多余地动作,垂手恭立在方桌前两、三步距离的地方,如履薄冰般地小心翼翼。
黄先生静伫在那人身后,神色拘谨,态度恭谦。
整个滴翠阁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气氛。
现在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
既然不一剑杀了我,自然就是觉得我还有利可图。顾夕颜尽量放松身体,让自己看上去不显得那么的害怕,脑袋却飞快地运转着。
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失踪的地香菊、滴翠阁清晨的偶遇、车内的血腥味、左小羽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缉捕、声称自己没有时间教胡琴却出现在红裳的黄先生……只是不知道这位仁兄到底范了什么事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他是被缉捕地对象之一呢,还是仅仅缉拿他一人呢?
顾夕颜努力地回忆着与这家伙三次见面的情景和细节。
叶紫苏曾经说过“嫁入齐家十年”地话,那这个家伙就应该姓齐。能让方少卿称为“世兄”,能娶一个和方少卿青梅竹马的妻子,他的出身也应该不低……姓齐,熙照王朝还有哪家富门大户姓齐……
顾夕颜发间湿漉。
燕国公姓齐!
而且这个家伙也曾说过“我燕地大营地男儿”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