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威国公府里热热闹闹的,大人和孩子都团团圆圆地坐在一桌,众人都是笑逐颜开,便是一向严肃的闵夫人脸上也带着笑。
待到众人都吃了一会,顾永暄举起了酒杯看向闵夫人:“娘,这些年我们兄弟三人一直在外,未曾好好孝顺您,反倒让您一直替我们操心,是我们不孝。这杯酒是我们三兄弟敬娘的。”
听见大哥这么说,顾永焱与顾永翰也停下了和孩子们嬉闹,与他一同拿起酒杯敬闵夫人。
闵夫人神色动容:“你们是为国尽忠,哪里是不孝了。娘一直都觉得养出你们三兄弟,心中十分自豪。这满京城的豪门贵胄家中,谁家没有个纨绔,谁不羡慕我三个儿子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闵夫人慈爱地看着三个儿子,又将目光转向他们身边的女人,接着道,“再说,这家中被你们的媳妇打理地井井有条,我只管做个享福的老封君,又哪里操了什么心,倒是你们真有心,便对你们媳妇敬一杯酒。”
“娘!”朱氏等人都忍不住道。
顾永暄郑重地点点头:“娘说的是。”
三兄弟喝了酒,又重新倒上,转向自己的夫人,但此时,就是平日里最会油嘴滑舌的顾永翰,面对自己的夫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顾永暄对朱氏道:“夫人,这些年多亏你一直打理家中,教养孩子,辛苦你了。”
朱氏的眼中冒出泪光,平日里端庄沉肃的宜安郡主难得这般手足无措:“夫君……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夫妻一体,本就该互相扶持的。”
“老大媳妇说得对。”闵夫人赞同道,“行了,我们也不用说那些谢不谢的,都是一家人,这几年,家外头靠男人们撑着,家里头靠你们几个女人撑着,你们都是咱们府里的大功臣,今日啊,咱们一家子吃顿团圆饭,不兴敬来敬去,都吃菜,吃菜。”
众人这才放下酒杯,开始夹菜,这都是早就安排好的菜单,都是他们三兄弟爱吃的菜。顾永暄与顾永焱尚且还能克制,但顾永翰大约是在边关馋了太久了,一下子竟然吃撑了。
闵夫人无奈地看着小儿子:“才想夸你懂事了些,真是……”
顾永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行了,今晚你们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我再同你们说话。”
听闵夫人这么说,陶氏连忙将丈夫扶起来,和两个孩子一同往院子里走去。
顾清宁与顾泽慕跟在后头,有些无语地看着顾永翰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还朝陶氏耍宝,被陶氏拧了一把才老实一些。
待到进了院子,陶氏正要扶顾永翰进房间,顾永翰摆了摆手:“我这肚子还胀着呢,我再在院子里走走吧。”
陶氏有些无奈,只得带着两个孩子往里走,却不妨顾永翰突然道:“泽慕等等,咱们爷俩说会话。”
顾泽慕脚步一顿,却还是留了下来。
陶氏只得又嘱咐了一遍,让他们不要冻着了,这才带着顾清宁进了房间。
冬日的夜晚仿佛带着一股冰雪的凛冽味道,便是用力呼吸几下,都觉得有刀子进了肺里。不过顾永翰似乎并不怕冷,反倒还将衣领解开了些,重重地呼吸了几口,笑道:“这才是京城的味道。”又看向顾泽慕,“儿子,来这边坐。”
顾泽慕:“……”
只是顾泽慕看着不乐意,却还是顺着顾永翰的意走了过来,坐在他旁边。
顾永翰想要摸一把他的头,却被他机敏地躲开了,顿时有些失落地砸了咂嘴:“你这孩子,一点都不像小时候那般可爱了。”
顾泽慕表示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形容。
顾永翰也不再逗他,抬眼看向夜空,轻声道:“这一眨眼,你也这么大了,这么多年,我这做父亲的,也没有对你和清宁尽到什么责任,实在是心中有愧。”
顾泽慕愣了,没想到顾永翰会和他说这些话。
他不禁想起上辈子,那时候他虽然是太子,但恭帝对他极为冷淡,对他来说与其是父子,倒不如说是君臣。后来他自己做了父亲,虽说一直看重太子,但除了教导之外,也并未流露过什么温情,在萧湛做的不如人意的时候,甚至还会严厉斥责他。
他一直以为这就是父与子的相处方式,还从未感受过如顾永翰这样的父亲。
顾永翰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接着说道:“往后若是西北战事频起,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可以回家的机会,有些话,便趁着这机会,同你说说吧。”
“你是我的长子,往后我不在家中,你就是你母亲和妹妹的依靠。”顾永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你若是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打算,尽可以同我说,我这当爹的好歹比你多走几十年的路,总能给你提点一二的。”
顾泽慕虽然不需要顾永翰的建议,但他的这份心意却还是感受到了,他本以为自己仍然和上辈子一般独自一人,但如今他心里却被挤进了越来越多的人,心里涌起的暖流都让他都有点窘迫。
大约是顾永翰的这番话将顾泽慕的心门敲开了一条缝隙,他不再用敷衍的态度对着顾永翰,虽说仍然话不多,却居然和顾永翰你来我往地聊了下去。
顾清宁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看到这一切,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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