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匆匆回了府中,这才将脸上挂着的淡然给扯了下来,露出焦虑的神情。
因为担心被皇兄发现,所以她一直都没有和邺城那边联系,也不知道邺城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皇兄突然决定要削兵权。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是一定要告诉父皇和母后的。
元嘉这么一想,便立刻叫素衣磨墨。
毛笔饱蘸了墨水,可真的落到了纸上时,元嘉又迟疑了。毕竟之前皇兄还派人跟踪她,如今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撤走没有,万一这封信落在了皇兄手上,她这不是将把柄直接递到了皇兄手上吗?
元嘉这一犹豫,墨水便直接滴到了纸上,直接将信给毁了。
元嘉有些心浮气躁地将纸揉成了一团,丢到了炭盆上,然而在看着纸被烧成灰烬的时候,她却突然想起,父皇临走之前曾经告诉她,若是有急事想要联系他,有一个法子,既不需要她出面,也能将消息传出去。
元嘉心里松了口气,暗叹父皇的先见之明,于是她又重新写了一遍,并且吩咐素衣收拾东西,第二天去千佛寺。
第二天一早,元嘉便带着人坐着马车出门了,她平日里也经常会去千佛寺礼佛,并没有什么奇怪。只是在路过一家点心铺子的时候,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元嘉的贴身婢女素衣提着食盒下去,进了点心店,似乎是买了些点心,过了好一会,才又提着似乎重了一些的食盒上了马车。
等到了千佛寺,素衣提着食盒跟着元嘉一同进了客院,又将伺候的两个小丫鬟打发下去。
等到房间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元嘉的脸上似乎才露出了一丝紧张的神情:“你将盒子打开。”
素衣依言将食盒打开,只见里头摆着四色点心,看着十分诱人,只是御厨所做的还是要差一些的,不过她也的确没有将心思放在点心上。
素衣将点心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只剩下一个空的食盒,元嘉这才亲自动手,小心地转动食盒底部,将这块底给拿开之后,里面露出了一个很小的暗格,此刻这暗格中只有一枚小小的铜钱。
然而元嘉看到这枚铜钱,心中却松了口气,之前她将皇兄削兵权的消息写成了纸条放在这暗格里,而如今这张纸条不见了,只剩下铜钱,便代表对方已经知道了,会将这消息传给父皇。
只是在松气之后,元嘉又不免产生了一些愧疚。
她这么做虽然也没什么错,但总觉得对不起皇兄对自己的信任,这让她原本达成目的的喜悦也下去了不少。
素衣收拾好食盒之后,原本想要服侍她休息一会,元嘉却拒绝了。
她默默地跪在了佛前,既是忏悔也是祈祷。
“求菩萨保佑父皇母后和皇兄之间的误会早日解决,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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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的信很快经由洪松源的手段送到了邺城,到了顾泽慕手中。
然而顾泽慕看完信之后,却皱紧了眉头。
顾清宁看到他的神情,也意识到了什么,她从顾泽慕手中拿过信,读完之后,她忍不住道:“这是怎么回事?徐先生回京之前,不是答应了我们会替祖父辩白吗?为何湛儿会这么做?”
顾泽慕没有回答。
他们为了让康烨入彀,曾与徐仲约定合演一出戏,让康烨真的相信他已经死了,且放出陛下果真怀疑威国公府的假消息。只有这样,康烨为了确保最后的结果,才会真正从幕后走出来,这样他们也才能拿到证据,给他定罪。
而如今效果的确是很不错的,他们不仅抓到了康烨的两名心腹,还从他们手中拿到了康烨伪造的密旨。虽然如今这两人很硬气,死扛着不承认,但有这些东西在,想要定康烨的罪却是足够了。
可这封信上的内容却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事情完全超脱了自己的控制,即便是顾泽慕,也觉得有些棘手。
顾清宁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也慢慢冷静下来,她分析道:“京城那边应该出现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变故,说不定是元嘉误会了湛儿也不一定。”
顾泽慕却缓慢地摇摇头,他完全没有顾清宁那样乐观的心态,而是十分冷酷地将现实摊开:“我觉得有两种情况,第一,徐仲并没有相信我们,他在禀报之时有所保留,所以让萧湛误会。第二……”
他顿了顿,似乎也不是很愿意说出这个猜测:“第二便是,萧湛信了徐仲的话,可他却决定借机收回祖父手中的兵权。”
几乎是在顾泽慕话音刚落,顾清宁便反驳道:“不可能!”
然而顾泽慕并未因她的反驳而改变自己的看法,他也不愿意这样猜测儿子。可他是当过皇帝的,他很清楚地知道,当人处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他的一举一动都不会只关乎他个人,而是关系着整个天下,他会是朝野博弈的中心,周围的人为了达到目的,在他面前什么法子都会使出来,时间长了,怎会不多疑,不猜忌?
更何况,古往今来,皇位都是对野心家最高的奖赏,手握生杀大权,拥有整个天下,所有人都跪伏在脚下,谁能抗拒这种诱惑?
即便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作为皇帝,也会尽一切可能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顾清宁见顾泽慕一直沉默不语,有些急了:“儿子是我生的,我很了解他,他是不会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