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是成帝时期的尚食局女官,她因为行事稳重守礼,所以很得奉皇后信任。在萧湛的记忆中,她只是个温柔和善,会做点心的宫女姑姑。
后来明月因为触怒成帝,被活活打死扔到了乱葬岗,只是谁也没想到她不仅没有死,反而还一直活在宫里,活到了今日。
明月死的时候,萧湛年纪还不大,只是隐约知道明月与当年伏姬的死有关。然而事情都过去了,萧湛也没有在意,如今看到了那份名单,才知道她是胡氏埋得极深的一颗棋子。
明月将荷包放在了旁边的笸箩里,缓慢地站起身来,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走到了萧湛面前行了个礼。虽说过了这么多年,她也早已不年轻了,但一举一动依然恪守礼仪,行止之间颇为优雅。
这些年她藏在冷宫中,却暗中指挥胡氏余孽挑拨离间,程娘等人便是听了她的指示,才胆大包天给乐平下药的。
萧湛道:“你可知罪?”
明月慢慢地笑起来:“奴婢效忠贵妃娘娘,从未有过二心,如今求仁得仁,何罪之有?”
见她至今仍旧执迷不悟,萧湛紧紧地皱起眉头:“除了你们,参与其中的还有谁?你若把人交代出来,朕会给你留个全尸。”
在查探过程中,萧湛发现仅凭她们这一伙人根本不可能做成眼下的事情,还有另外一伙人参与其中,只是这些人藏得太深了,其他胡氏的余孽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所以萧湛这才不惜亲自来了冷宫,就是想要从明月口中得到一丝线索。
明月轻声道:“您不必套我的话,而且,我也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你既与他们合作,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明月却笑起来:“我只是为了复仇罢了,与我合作的是人是鬼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能够帮助我复仇,那便足够了,只可惜他们出现的太晚了,否则陛下或许还能早几年登上皇位呢!”
“住嘴!”萧湛沉下脸色,“什么复仇!不过是几只阴沟里的老鼠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挑拨罢了,你以为你真的能够掀起什么风浪吗?”
“为什么不能呢?”明月的脸上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陛下,人心最是难测,你以为你能永远信任一个人,但是当流言一遍遍出现在你耳边的时候,你的心难道不会有一点点动摇吗?”
“而人心只要有了那一点点的裂缝,信任就不复存在了。否则,陛下以为你亲爱的舅舅为何会以那种不光彩的方式死在边关?”
萧湛的脸色倏忽变了:“这是你们干的?!”
明月笑得弯下了腰:“我们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只不过是多传了几句谣言罢了,真正杀了他的,是你父皇的多疑。”
“不可能!”萧湛断然否认,“父皇不是听信那种一面之词的人!”
“陛下倒是对萧胤充满了信任。没错,萧胤一开始是完全不信的,不过我们有耐心,二十年的时间,水磨的功夫也足够磨去他所有的信任了。不过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萧胤的确对奉展产生了怀疑,可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没想过要杀了奉展,对他那样的帝王来说也算得上是难得了。”
明月似乎有些遗憾,但随即又露出恶意的笑,“好在奉家人够贪,这才让这出戏接着演下去,我一想到奉展的死讯传回京城,萧胤那震惊又悔恨的表情,还有他百般辩解却得不到奉皇后一句信任的时候,他自作自受最终自尝苦果,我一想到就觉得浑身都舒泰了……”
她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萧湛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萧湛紧紧地握着拳头,目眦尽裂:“我舅舅那般英雄人物,却因为你们这可笑的报复饮恨边关,你该死!”
明月慢慢地撑起身子,吐出一口血沫,眸中似乎出现了一抹极淡的怜悯,只是抬起头来,又是一脸满不在乎的讽刺:“陛下这模样倒是极像你的母后,只可惜啊,你们这样柔软情重的性子,在这杀人的皇宫里是容不下的。”
萧湛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旁边跟着的张礼恨不得捂紧了耳朵,一句都没有听见,这可都是些要命的宫廷秘闻,他整日跟在陛下身边,不定什么时候命就没了。
而萧湛却渐渐冷静下来,他垂下头,看着趴在地上的明月,那张温和的脸渐渐变得冷硬:“当年的事情一直困扰着朕,如今总算从你这里得到一个答案,朕应该谢谢你的。你既求仁得仁,朕便遂了你这个心愿。”
“你不怕死,那便尝尝凌迟的滋味吧。”
萧湛说完,转身离开。
一旁的侍卫将明月从地上架起来,明月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恐惧,她声嘶力竭地大吼:“陛下,你心志坚定,不被流言所困扰,但瑞王不像你!他是真的来了京城的!你想想奉展的下场吧!”
然而萧湛听到了这番话却连脚步都不曾顿一下,就这么走出了冷宫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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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湛出了冷宫,方才觉得身上渐渐回暖,愤怒和痛苦过后,他只觉得万分疲倦。
张礼见状,便道:“陛下不如先回寝宫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