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松源暗访回来的资料证实了顾泽慕的猜测,这黄河沿岸的隐户现象十分猖獗,除了充州,还有桃丘与张陵两地。这样的结果比顾泽慕所想的还要夸张,如洪松源所说,这三地,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农户都成为了豪绅家的隐户。
当年萧胤整治隐户,但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放在了江南等地,竟没想到在这些地方也这么严重,更可恨的是,这么多年,也没有官员将此事报告上来,可见当地官绅勾结的情况有多严重。
因为这几个地方都是当年受灾最重的地方,当年京中派出去的暗探也就是在这几个地方查,也难怪会得出这样的结果。
洪松源道:“我让人在那边潜伏好一阵子,但很意外的是,如今这些人说起詹世杰都十分愧疚,认为他是个难得的好官。”
顾泽慕叹了口气,现在愧疚又有什么用,人都已经死了。
洪松源见他神情似乎有些低落,又忙道:“不过,我这次过去倒是有意外之喜。”
“什么意外之喜?”
“我在探访之时,竟找到了当年在詹家服侍的人,从他口中,我们或许能知道当年的真相。”
顾泽慕顿时十分惊喜,这可真称得上是意外之喜了,他连忙跟着洪松源去见那个名叫裕伯的人。
裕伯已经六十多岁了,看着十分苍老。据洪松源说,他一直都是独身一人,活得十分拮据,就自己种点菜养点鸡,和村民们换些米面吃。
他被洪松源接到府中的时候,虽然还有些不自在,但一些习惯的确能看出来是从大户人家的奴仆出身的。
他一看到顾泽慕,顿时便激动地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朝着顾泽慕走过来,顾泽慕这才发现他的腿是瘸着的,他走到近前的时候,眼泪都已经从眼眶中落了出来。
“像,太像了!”
顾泽慕是见过詹世杰的,自然知道自己和詹世杰长得并不太像,否则这些年他也不至于还能好好地待在宫里。
顾泽慕正想说什么,裕伯便接着道:“小少爷长得和少奶奶太像了,简直就是和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他说的是顾泽慕这具身体的身生母亲,因为女子大多长在后宅,并没有多少人见过她的容貌,所以顾泽慕才能隐瞒身份这么长时间。这也和裕伯说的相符,他本是在詹家老宅伺候的人,后来跟着詹世杰来了充州。
裕伯说着说着就要给顾泽慕跪下,顾泽慕连忙将他扶起来,先不说裕伯年纪已经这么大了,且就算当年詹家没有出事,他在詹家服侍了这么多年,也能称得起顾泽慕叫一声叔伯了。
裕伯擦了擦眼泪,问道:“小少爷,当年老爷出事后,我便往京城赶,只是赶到的时候,才知道詹家已经……您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威国公府在这件事上头毕竟还是犯了欺君之罪的,在这件事情还未解决之前,顾泽慕是决计不肯说出来的,哪怕对方是詹家的人也是一样。他便只是含糊说自己是被好心人救了,也没有说自己如今的身份。
裕伯并没有因为他的隐瞒而生气,而是面露欣慰:“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好歹詹家还留了一条血脉。老天开眼啊……”
待到叙完旧,顾泽慕才问道:“您当年在詹……祖父身边伺候,所以您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裕伯叹了口气:“这件事便说来话长了。老爷当初雄心勃勃地到了充州,决心一定要将黄河治理好,可来了之后,才发现形势比他想象的要严峻许多。不过老爷也没有沮丧,他本就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来的,不仅没有带家人,连伺候的人也只带了几个。”
“一开始还好,大家知道他是为了治水来的,不管是乡绅还是官员,都对他很欢迎。只是当老爷走马上任后,将河道所有的事情都一把抓了过来,且牢牢地握住救灾款之后,有不少人对他的态度就变了。不过当时有先帝的支持,且老爷来了之后,黄河那两年的确没有泛滥过了,所以旁人也就只能私底下说几句。”
这些与顾泽慕所知道的事情差不多,他暗中点点头,等着裕伯接着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