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练没有回答,脸色一点点白下去,最后卸掉了所有力气:可我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她眼睛里的光完全消散了,一点一滴的希冀都看不见。
软下语气:莫言哥你知道吗,深明说他想和我结婚。
他想在三十二岁这年跟她结束这场走走停停的恋爱。
那天她回家的时候,看见叶深明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没有开声音的电视。
他说,练练,我累了。
程练不知道该对那个把整张脸都埋进虚实交替的光影里的男人说些什么,只好一边把外套挂起来一边听他低着声音讲:这么多年了,你都不会厌倦么。他的声音很低,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后脖颈上。
我早就厌倦了每天晚上和你打的那几十分钟电话。
我早就厌倦了从我家走到你家的那一个小时的路。
厌倦了等诗,厌倦了追逐,厌倦了每天都活在那份不确定里的我自己。他站起身抱住了程练僵硬的身体:所以,我们结婚吧。
其实她也知道他在背后查她,在兰霆没有出现之前,她一直在等叶深明来问她,或许或许她会对他坦白一切,解开心结,再问他愿不愿以接受这样的她。
可他没有。
兰霆却回来了。
程练低喃:他想和我结婚,在之前我也本以为我能。我本以为她把自己的脸埋进手掌里,疲惫至极:可兰霆出现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做不到,我没办法步入婚姻的殿堂。
程练也早就知道兰霆出狱了,只是没有打算去见他。包括黄郑仁和他有什么关系她也一清二楚,她想,只要他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那么见不见他都无所谓,她会祝他一切都好。
可是不行,那天在警察局她看到他背影的刹那就险些崩溃了。
那时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像是在一瞬间被撕下了自己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伪装。
像是那间藏着自己所有过往的小屋子被一颗无意的火苗烧成灰烬。
像是自以为死里逃生之后转过身看见的枪口。
是不可避。
是不可逆。
莫言哥,我想让他去过他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再牵绊着他,兰霭困住了他十几年,现在程练还他自由。
她无法接受他用自卑的、讨好的眼神看着她。于是用最无情的语言刺伤他,希望他就此转身,再也不要回顾她半分。
程练的下巴突然被抬起,周莫言用纸巾轻轻地在她脸上擦拭:你看你不仅叹气,还要哭,我可不会哄小姑娘,你存心让我今晚不能去好好约会是吧?
程练瓮声瓮气:我三十了,不是小姑娘。
周莫言拍拍她的头,笑道:是么,可我老觉得你还是那个瘦得不得了,却一拳打趴流氓的小女孩,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控制不住似的叹气:程练,你是我们当中最小的妹妹,哪怕是雨小姐那样的都觉得你不该如此。所以今天戚总还让我转告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放大假了,【生意】上的事你一件也不用搭理。
是我做的不够好吗?程练立马低声问道,眸光压抑。
不是说你不好,你可做得太好,太多了。周莫言的眼神仿佛洞彻了一切:程练,你这么多年为我们做得多,可是为你做的呢?
这些就是为我自己做的,我觉得这让我有活着的意义!我周莫言打断她:是吗,那你为什么让我陪你演戏,不管是对你父亲还是对叶深明,你不都是抱着不拖累的想法吗,他们无一能让你依靠就罢了。他再次揉了揉她的脑袋:可我们不行,我们得让你好好的活。
程练又湿润了眼眶。
这些年风霜满身,程练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左脚迈出的黎明永远被右脚追随的黄昏赶上,时间里的季风一目十行。
可她又是无比幸运的,因为无论何时身边都还有挚友相伴。
好了好了,我送你回家休息,虽然不用你操心【生意】,但你大明星的工作还是要做的吧?周莫言发动了车子,最后又提道: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去医院陪着吧,说不定能挣得孩子的干妈当当,我和你说这个位置可有很多人觊觎,比如我们家戚总和江小姐。
程练这些年养成个坏习惯,只要一听到任何竞争性质的事立刻就来劲了,她皱眉道:桐姐不是说讨厌小孩吗?还有念姐从德国回啦?
你听她鬼扯,少年时代的她最喜欢拖着我去孤儿院看小朋友。至于江小姐是三天前回来的,说是回来办婚礼,说起来是你教她演戏的吧,我看她玩得很起劲,那口塑料德普简直信手捏来。
程练忍俊不禁:念姐的妈妈可是老影后了,基因遗传。
周莫言:所以你接下来要吃喜酒、满月酒,还不振作一点,大明星可不能在容貌上输给任何人吧?
程练的心境终于平和了下去,莞尔道: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