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蠢驴吗?”
讲了三遍三角函数后,江屿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把笔一丢,皱着眉看向赵聪。
赵聪涨红了脸,嘴硬道:“明明是你讲得烂!”
江屿举起拳头,斜眼看他:“你再敢说一句?”
初中生不惧强权,哼了一声,道:“你这两天来这么勤快,是不是因为那个叫徐衍昕的没跟你好?”
话音刚落,赵聪右边的脸颊就挨了一拳,他哎呦一声,捧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江屿,而揍人的人已经转身进了厕所,把门摔得很响。赵聪腹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来那个了呢。
江屿靠着门,翻徐衍昕的空间,最新一条拍了张很糊的会场大门,角落有只橘猫,配字是:USAMO的题真的好繁琐,不过小橘今天也跟我招手了呢,加油!之前一条是:报名报了两小时,实在闲得没事做,看了会龙珠,隔壁的大佬在刷HMMT,压力山大……再之前的是:schimincke新出的颜料好好看,但这个月的零花钱已经菠萝菠萝哒[委屈]
徐衍昕的空间很普通,抱怨老师拖堂,新的竞赛卷太多,转发一些美食和漫画,说一些普通的烦恼,好像自己真的那么普通似的。
他来来回回地翻了半小时,才终于摁下访客记录删除的按钮。
180分钟,铃响。
徐衍昕走出考场,望着迷迷蒙蒙的天空,有些恍惚。试卷上的数字好像还残留在他的虹膜上,看什么都有点数学气,那些景象不是景象,那些人也不是真的人,而是由数字构成的图形。
他等了两分钟,便看见了徐昭的身影,穿着厚重的黑色羊毛大衣,怀里抱着个纸袋,里面支出一根长长的法棍,像在巴黎街头拍的画报,他顿时就笑了,把他的想象原原本本告诉徐昭,但徐昭无法理解他的幽默:“初赛考得怎么样?”
他撇了撇嘴,说:“有一题没做出来,其他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徐昭随即皱起眉,道:“初赛怎么还会有题没做出来?”
“这两年致新杯初赛难度提升了,两道组合题……”
“你总找借口,怎么提升?”
车窗上的雾气凝结了,他垂着头,看自己的手指,中指的指腹凹陷下去,是笔压的,指尖还沾着一点墨水渍,窗外围着黑压压的一片羽绒服,考生跟家长叽叽喳喳地说着题好难,家长笑着,似乎并不当回事。他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想念爷爷,转头对徐昭说:“我想去爷爷家,正巧问问他那道题。”
徐昭握着方向盘沉吟了会,道:“开过去有很长一段路,你要有问题,我打电话给林鹤让他过来。”
“其实也不光光是想去问题,我有点想爷爷了,这两天我一直梦到爷爷,总觉得他有话想跟我说,虽然真的见面了,他也就是跟我随便闲聊两句,但是不知道怎么,我就是有点难以心安……”
徐昭停顿了好几秒,说:“他们出去旅游了,两周后回来,你先准备好复赛,一切等到结果出来了再说。”
“可是……”
“你上次答应我什么?致新杯要拿第一。还有下次你碰到徐阳妈妈的时候,也别提起致新杯的事。我怕又跟上次一样,害得大家空欢喜一场。”
徐昭总有办法让他哑口无言。他不再说话,缩着脖子看窗外的落叶。S市的冬是很冷的,但偏偏不下雪,索性下一场大雪,倒是浩浩荡荡地抒发一下冬日的苦闷。可惜这个城市跟这个城市大多的市民一样,含蓄,高压,就像现在停在电线上的麻雀,如履薄冰,凝结而成的冷意聚集在这个城市的顶端,一副摇摇欲坠,即将倾倒的模样。
回到家,徐昭嘱咐他不准多吃,所以他就着面包袋,只吃一点点,又喝了半杯牛奶便被轰上楼。吃晚饭时,沈峰已经回来了,但难得寡言,最热闹的那个人静了,这个原本肃静的家庭便更静了,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响声。徐衍昕悄悄打量起一反寻常的父亲,只觉得他憔悴了不少。
但问起时,沈峰按着他的肩,笑得很勉强,说:“年末事情多,稍微有点累了,对了,魏老爷子前天说魏寻从意大利回来了,反正是邻居,我让他寒假教你画画?”
“真的?可是妈那边……”
“我去说,学画画又不是传染病,怎么还抑制传染源了?你只管好好比赛,别的事情,都由爸妈来操心,保准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沈峰说得慷慨,目送着小孩上楼后,才轻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