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没听你说过啊,咱们在威海的时候,你要是说你会洋话,肯定能当个营官什么的,最起码也能当个通译,那样的话咱们就不用吃那么多苦头了。”秦致胜还在絮絮叨叨的念叨,或许是用这种方式缓解自己的紧张。
这批劳工最先在英国人的租界山东威海集合,补充了一段时间的营养,又经过了一定强度的体能训练,这才在一个月前登上胜利消息号邮轮前往欧洲。
“那时候有通译,咱出那个风头干啥。现在既然上了船,就没了回头路,要是到了欧洲,人生地不熟的,什么都得靠咱们自个,有什么能耐,还是别掖着藏着了。”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秦致胜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自从去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之后,欧洲各主要大国都尽显疲态,陷入了兵员锐减、劳力奇缺的窘境。为此,协约国集团的英法两国将目光投向了遥远而贫穷的中国,他们企图借用这个远东大国充足而廉价的劳动力来从事各种战争后勤工作,以便让更多的本国青壮年走上战场,搏取战争的最后胜利。
此时的北洋政府正在犹豫。
就在此前,北洋政府已经宣布了将在这场战争中绝对中立。如果此时参战,就会留下一个不守承诺的国际形象。但如果不参战,就等于拒绝英法的要求,这或许会引发北洋政府无法承受的严重后果。
不管北洋政府是怎么纠结,欧洲正在流血,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欧洲青年在绝望的哀嚎中死亡,英国人和法国人无法任由这种惨剧继续发生。于是,在偏僻的山东沿海地区,袁世凯的心腹梁士诒控制的惠民公司悄悄的开始招聘劳工。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之前的那个傻小子秦致胜,被五个法郎的日薪诱惑进了劳工营,并且签下了五年的劳工合同。
1916年七月,第一批劳工530人从威海登上胜利消息号,开往遥远的欧洲,踏上未知的征程。
秦致远他们已经是第三批。
据统计,在第一次时间大战期间,先后到达欧洲的劳工有大约14万人,他们之中很多人在英国和法国接受了初步的近代技工教育,包括修筑铁路,操作机床,制造坦克,开起重机等等。
在战争期间,中国劳工的工作范围超出了合同预定,他们不仅要顶着德国人的炮火修筑战壕,还要向前线运送物资弹药,并且要在战壕里维修机枪阵地,甚至在一些局部地区,中国劳工直接参与了战斗。
中国劳工的伤亡数字已经无法统计,有据可查的大约有1800人,另有一万余名华工留在法国,成为法国的首批华人。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在战后返回中国,从此终老一生再无建树。
现在,前往欧洲的华工中多了一个未知的变量秦致远。那么,在一战中也曾浴血奋战过的华工们,还会像原本历史中一样渺无声息的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吗?
秦致远不想这样。
第二章 半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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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浪越来越大,从船身的颠簸程度上能感受到。好在船舱里的六个人都不晕船,因为没有呕吐所以空气还算新鲜,如果此时有人因为晕船而呕吐,在这空间狭小的船舱里,那才叫一个酸爽。
纵然如此,这种忽上忽下如同坐山车一般的感觉还是令人不适。更令人感觉不适的是,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金属发出一阵阵令人惊恐的“咯吱咯吱”声,仿佛下一刻,这艘看上去挺坚固的邮轮就会在狂风暴雨中断成两截。
“远,你动作快点,赶紧把自己绑起来。”已经把自己牢牢绑在床上的秦致胜还在出言催促,在他看来,只要是洋人说的那就一定是对的,就一定要服从。
这也是惠民公司一贯强调的,自从这批劳工进入威海劳工营,惠民公司的管理人员就在一直强调“服从”以及“沉默”。几个月下来,这群农民已经脱胎换骨,展现了一定的集体性和向心力,个体身上也开始出现,诸如“绝对服从”、“立即行动”等等,原本只有军人身上才会出现的特质。
如果现在给这些劳工们换身衣服发支步枪,这些劳工马上就能组成一支军队,甚至比国内很多军队都要强出不少,至少是在军容风纪上强出不少。
“别绑了,这没用。”秦致远翻身下床,来到秦致胜的床边开始解绳子。
“干啥?干啥?大伙都绑着,你可别害我。”秦致胜左晃右晃,不让秦致远解绳头。
“就是啊,秦老二,你自己不听话不要害你哥。”同舱的劳工有人开腔批评不守规矩的秦致远。
“秦小哥,你也绑上吧,不要连累了大伙。”上铺的高鸿仕也出言劝阻。
劳工队有规定,12人为一班,如果一人犯错,12个人都要扣工资。
“你这小子,整天痴痴傻傻的坐那发呆,要不是你哥护着你,你早被扔海里喂龙王了,现在又来害你哥,真是不知好歹。”有人老气横秋的开始训斥,还好留了点口德,没骂秦致远“忘恩负义”。
“别动,我还能会害你不成?”别人说什么秦致远可以不理会,对于秦致胜可不能放任不管。对于秦致胜的躲闪,秦致远大为光火,教训起堂哥来一点面子也不留:“你傻呀?把你自个绑在床上,一旦出了事,你跑都跑不掉。要是不绑,你至少有逃生的机会。”
“就是啊,我怎么没想到。”秦致胜如梦方醒,七手八脚也开始解绳子:“还是远你机灵,我差点让洋鬼子给骗了。”
“呃……好像的确如此。”
“嘶……差点上了大当。”
“哎呀,我绑的太紧,那位兄弟帮我一把。”